王自用的兵马毫无疑问地败退了,主帅重伤,这仗自然没法再打下去。由于盔甲的防护,那一箭没要了王自用的命,但也让他不得不立刻退出战场救治。
王营一直退到乌岭山中,与邢红狼的人马会合。邢红狼丢了差不多一半兵马,王自用也损失了几千人。他们无力再战,只能向东撤退,而张宗衡麾下的各路官军集体出动,在后面穷追不舍。
得知此事的李自成刚刚打下武乡县。本来李自成是想不攻击县城,一直保持军队的隐蔽性的,可是没办法,如今已是寒冬腊月,严寒对军队都影响越来越严重。闯将、过天星、八金刚三营兵马参加了怀庆之战,抢到了大批的服装布匹,所以尚可维持,而闯塌天、蝎子块、一字王、领兵王四营的物资很是匮乏,产生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李自成决定将自己的物资给这四营分一部分,拨给他们每营一千件冬装。闯营在修武之战损失了不少兵力,导致物资反倒宽裕了。大家固然感激李自成的好意,可是这不解决根本问题,尤其是兵力上万的拓营,再在荒野中跋涉必然损失惨重,他们必须赶快打下一座城池,抢一些物资,也做一个短暂的休整。
李自成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款,他要求这一战七营的所有人马都统一听他指挥,各家掌盘也要服从命令。拓养坤是个非常实际的人,面对近在眼前的生存危机,他毫不犹豫便同意了,张天琳是个没心机的人,自然也没有意见,那三个打酱油的小掌盘更不例外。只有刘国能心存疑虑,但是既然联合作战,统一指挥也是提高作战效率,对兄弟们的性命负责,因此他也没有反对。
武乡的乡绅比较舍得花钱,团练抵抗很激烈。但是面对四万流寇,他们显然还差着行市。破城之后,李自成不许其他各营兵马入城,只让他们派代表监督闯军。由田见秀负责,将城内及四门关厢划分为八个区域。七营兵马各占一区住宿,老百姓都被赶到了最后一区。各区之间由王瑾、吴汝义、杨彦昌手下负责军纪的士卒巡逻,不许任何人越界。
城内的士绅都按照闯营的老办法拉到县衙审判,家产收入公共粮台,其余百姓允许携带随身物品进入临时安置区。这样一番折腾,自然鸡飞狗跳,安置区内原有的住户有很多不愿意和被从其他地方赶来的百姓分享房子,负责此事的辛思忠少不得要抽出刀来“好言相劝”。散兵游勇和城里的百姓趁机盗抢财物是事情当然也是必有的戏码,弹压他们还是王瑾的工作。
直到二更时分,七营兵马才算全都进入了营房。武乡城乱作一团,城门上挂着人头,十字街口躺着尸体,满街都是垃圾,还有踩掉的鞋子、撕破的头巾一类的东西。张天琳和拓养坤的部下喝多了酒撕打起来,杨彦昌、吴汝义急忙找来两位掌盘前去调停。
李自成、刘国能的部下白天已经砍了一批柴禾,晚上点火做饭取暖,其他五营直接拆家具烧火,一夜之内,城中发生三次火灾。幸亏这七位掌盘经验都很丰富,早有准备,火势没有延烧。此外还有几万人马随地便溺的产物,效果也很可观。
老百姓居住的区域更是混乱不堪,每间房子都挤进了原来好几倍的人口。有的人能和平相处,有的则争夺锅灶、口角谩骂,有抢劫斗殴的,有趁着拥挤偷摸大姑娘小媳妇的。孩子哭大人叫,种种乱象不一而足。王瑾让辛思忠和谢君友带人进去弹压,实行宵禁,所有人都必须回屋睡觉,否则军法伺候。
刘国能和王瑾正在城头巡视,刘国能指着下面混乱的情形:“闯将这么安排,虽然是好意,可老百姓却不见得感激他。”王瑾说:“只要少死几个老百姓,感激不感激的也无所谓。若是兵民混杂,那情况只有糟十倍。”
刘国能说:“什么时候若是兵民混杂了,还能安静,我们就真的成事了。我过去就听过贵营的种种作风,这段时间也亲眼见到了,闯将和贵营的头领们,是想做大事的。”刘国能的外号叫“闯塌天”,所以他的兵马也被称为“闯营”,所以和李自成的部下互相称呼对方时就很别扭。
刘国能接着说:“可是这样打下去,我们何时才能真的建功立业呢?和蝎子块这样的人,真的能共图大事吗?”
王瑾并没有深谈,只是宽慰了刘国能几句。刘国能这个人就是当代宋江,造反的目的一是为了生存,二是为了让朝廷认可自己,他的大事就是做官、伐辽、封妻荫子、名垂青史。外在表现上,他也能和李自成一样约束军纪、开仓放粮,但是内在实质中,他与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些有极大雄心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刘国能的理想并没有错,他生来就是大明的臣民,想通过为明朝抗虏护国来出人头地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让刘国能注定只能有和宋江一样的结局,甚至还不如宋江,来不及建功立业就死在李自成、罗汝才和大明官绅的夹击之下。跟着他的杨彦昌虽然没做李逵、花荣,却也做了呼延灼。
这种有理想,而且性情刚毅的人,不是王瑾几句嘴炮就能改变命运的。刘国能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要看他未来的选择和运气。
“刘掌盘!王总制!”城下值守的路应标喊道,“七条龙李爷来了!”
王自用和邢文钊在冰天雪地之中被官军追击,损失不小。连续快速行军的过程中,他们很难找到足够的柴火来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