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马家寨来说,火药虽然不是完全搞不到,但毕竟是违禁品,火铳的质量又太不稳定,所以马家寨的乡勇并没有装备多少火铳,为数不多的几个火铳手当然也不可能摸黑装弹,故而本次夜袭完全没带火器,远程武器只有弓箭。由于光线太暗,弓手们又技艺不精,除了胡茂桢这个倒霉蛋被射中肩膀之外,倒也没有别人中箭。在这种夜战中也谈不上什么刀法枪法、见招拆招,就是各凭勇力砍杀,第一个乡勇越过了木墙,高杰合身扑上,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旁边的两根木桩被人拔起,有一个乡勇钻了进来,忽然旁边有一把大刀砍下,乡勇人头落地,李过吼道:“兄弟们!援兵来了!”但是话音刚落,一个乡勇一棍打在他小腿上,将他拨翻在地。
突击寨门的乡勇中,打头几人手持利斧,很快就砍开了门前的木栅,一拥而入,但等在他们面前的是王瑾和张能。王瑾手执长刀——这原本是艾家的教师用的兵刃——一刀便将一个乡勇剁翻在地。一个乡勇教师冲上前来,挽了个刀花,但是还没等他炫完技,张能便一枪将他捅了个对穿。两拨人群撞在一起,一顿砍杀,便有七八个人倒在地上。能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双方最果敢勇猛的人,但是很显然,这些吃得饱饭的家丁还是不如这些吃不饱饭的流寇勇猛。一个乡勇看见冲在自己前面的头目被一个高大的流寇一刀便削去了首级,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勇气,掉头便跑,在己方的人群里撞出一个大窟窿,张能等人又杀倒了几个人,乡勇们刚才被马腾龙用银子刺激起来的士气顿时瓦解了,纷纷落荒而逃。
寨墙那边,李自成亲自带着援兵赶到了,他们这些乌合之众现在打硬仗肯定是不成的,但好在对面也没比乌合之众强多少。在土墙和木桩的阻挡下,乡勇们只能从几个缺口冲入,和李自成的部下混战成一团,所以这场战斗也就是和村落械斗差不多的水准。李自成、刘宗敏、田见秀、谷可成等首领都冲锋在前,把已经被掀翻在地围殴的李过和高杰救了出来。一支羽箭贴着李自成的耳朵飞过,李自成毫不在乎,手执花马剑跳过了木桩,将一个乡勇斩为两截。但随后他就觉得脚下一软,栽倒在地,腿上的伤还没好,走路都不利索还想蹦?要不是后面的谷可成赶快把他扶起来,他差一点被自己人踩死。乡勇们在李自成等人的反击下落荒而逃,仓皇之下纷纷掉进了壕沟里,随即便被追杀出来的农民军一一捅杀,此时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这帮几天前还是良民的人谁也没有半分怜悯之情。寨门那边,王瑾和张能也追杀了出来,只有彻底把对方杀得心惊胆寒,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一直追杀到树林的边缘,因为担心有埋伏,这才撤了回来。其实树林里也确实算得上有埋伏,刘芳亮、马世耀等人带着后队正等在那里,但就算李自成他们追杀进来,刘芳亮也肯定不会打,他坐在一棵大树的顶上,看到了战斗的全过程,这些流寇全是亡命之徒,他才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和他们拼呢。
李自成收兵回营,查点情况。己方死了七个人,受伤的有十三个,乡勇共留下了二十四具尸体,有两个崴了脚的被活捉了。王瑾稍一吓唬,这两人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马家寨的情况都交代了。至于这两个俘虏怎么处置,倒是个难题,张能说,一般的反王逮住俘虏,凶残点的直接砍了,要是仁慈些的,就砍一只左手。砍了手的人不会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但也不可能再当兵打仗与他们为敌了。众头领商议了一下,最终还是李自成和王瑾的意见占了上风——把这俩人扔出去,让他们滚蛋。
王瑾支持放人的原因是将来俘虏会成为重要的兵源,如果对他们过于残暴,会影响后续的队伍扩大。李自成本来就比一般的反王宽仁得多,又听王瑾说了这么久的《水浒传》,而且还是用二十一世纪价值观改编过的和谐绿坝版,认为对手无寸铁的俘虏下手算不得好汉。这些乡勇打仗也只为糊口,和他没什么深仇大恨,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人命不值钱,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把这两个人弄成残废甚至杀了,马大户转头也能找别的人替他们,所以没这个必要。本来其他人对于这个问题就没什么主见,既然李自成和王瑾都这么说,他们当然也没有意见。
王瑾今晚是不用睡了,十几个伤员,只有他一个业余的大夫照顾。好在伤得都不太重,重伤的那几个都没一会儿就断气了。李过和高杰被人拿哨棒打得鼻青脸肿,伤得倒也不重,王瑾小心地替胡茂桢取出箭头,用酒清洗伤口后包扎上,箭头有点生锈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破伤风。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王瑾从不会多想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他随即想到另一个时空的胡茂桢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顿时又觉得怅然不已。
次日清晨,李自成带着大家将七个兄弟的尸体葬在镇外,为了防止本地人掘坟报复,他们埋得很深,而且是在林莽密集之处,没有任何标志。死了的乡勇们都是本地人,等他们走了自然会有人收敛,也不用他们操心。他们离开了营地,沿着无定河继续向南,直奔绥德而去。
绥德是一个州,下面只有一个县,也就是米脂县。李自成他们这帮米脂人对于绥德州城里的官们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感,田见秀就是绥德人,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以他的意见,最好还是不要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