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洪洞县,就进入了姑射山中。姑射仙人是没见到,土匪倒是遇到了不少。山中无粮,不能久留,闯军一路北行,在接近汾西县境的时候转而向西,便进入了隰州境内。
一进隰州,闯军便遇到了李晋王派来的人,四个在陕西时的老兄弟带着两个本地的向导,带着闯军来到了李晋王在隰州城外的大营。
李晋王亲自率领主要头目来欢迎闯军,李晋王和李自成当年合作的时候交情甚好,见面时十分亲热,但是李晋王部下的头领都有些尴尬。当初在不沾泥麾下时,三队是老哥哥,八队是小兄弟,可现在,七队长王文耀已经成了李自成的部下,李自成从窦庄过来这一路上,又零星有人入伙,现在闯军已有近一万一千人,而三队从延水关出发时有千把人,现在也只有两千多人。
很多时候,一步落下就会步步落下。三队的兵力较少,而且训练不精,所以破寨能力就差,就算是愿意花钱买平安的村寨,能给三队的钱粮也比给闯营这样的大队伍的少得多。搞粮食的能力差,入伙的人就少,再加上攻村破寨时有一些损折,李晋王的兵力始终上不去。
李晋王一直想打下一座城市,只有这样,才能一次性获得大批钱粮。于是他盯上了隰州,隰州的城墙已经年久失修,比较好攻,而且知州的名声不大好,城内的官民矛盾严重,乡勇团练也很差劲。现在正是征夏粮的时候,州内各地征来的钱粮正集中在州城准备解送,只要能破城,再加上城内官绅胥吏的财产,李晋王这支不大的队伍可以躲进山中,很长时间都不用再卖命奔波。
但即便是年久失修的城墙,对于既没有攻城武器也没有攻城经验的三队来说也很难打得下来。李晋王攻了数次,死伤了一百多人,却始终没能破城。无奈之下,李晋王这才想到了请李自成帮忙。
但是三队众人没想到,李自成手下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多人,竟然是他们的五倍有余。按照通行的规矩,打下城池所得财物得按人数分配,现在有了闯营,破城肯定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这样一来,三队就分不到多少了。
李自成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在和李晋王商讨破城安排时无意中提到:“这次破城所得,就按老规矩两家平分吧。”
李晋王汗颜无地:这是哪门子老规矩。但他实在是没法出口拒绝,三队现在的生存状况十分艰难,已经在断粮的边缘。假如按照正常的规矩只拿六分之一,三队的给养要不了多久就会耗尽。可要是真的按李自成说的拿一半,他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
最终李晋王还是同意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这样一笔巨款。不过李自成要求,整场战斗要接受他的统一指挥,李晋王当然不会拒绝。
对于闯营来说,打这样一个小城并不费什么力。马重僖率领矿工队挖掘地道,直通城墙之下。他们当然不是打算从地道入城,从小小的地道口一个一个钻出来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他们把从窦庄带来的火药埋设在了城墙之下,反正闯营没有足够的防雨设备,长时间携带大批火药肯定会有受潮损耗,不如先用掉一批。一声巨响,城墙被炸出了一个缺口。虽然不算太大,但也形成了一道可以让步兵冲上的斜坡,闯营和三队的人马呐喊冲上。
城墙一倒,守军的士气顿时土崩瓦解,城池轻易就被攻陷了。李自成安排三队的人和陈虎山、孙德才一起控制城墙,入城的是王瑾、刘宗敏、田见秀、王文耀、李过、谷可成、刘芳亮、袁宗第八队兵马。李自成总抓兵马调动,王瑾审判官绅胥吏,刘宗敏抄检财物,田见秀维持治安。
有攻破米脂、绥德的成例在先,这次破城更加有序,但城池初破的混乱依然避免不了。地痞流氓趁机抢劫,仇人互相报复,还有闯军和三队的一些士兵脱队作乱。田见秀虽然比王瑾温和,但也连斩了二十多人,己方的士兵也杀了四个,这才稳定住城内的秩序。
隰州城不大,但是城内积存的财富着实不少。仅户房的几个书吏家中就抄出了数以万计的银子,就连知州的师爷的私囊中都有三千五百两,还不知他往家里寄了多少。如此之多的财富让过惯了穷日子的农民军们大为咋舌,原来他们过去交的皇粮国税全交到官吏家的地窖里去了。通过审讯刑房书办和三班班头,隰州的大户们的那些破事也都翻出来了,王瑾坐在州衙审案,直杀得人头滚滚。张之水带着闯营的文书们把这些被处决之人所犯之事写成文告,在县衙门前、城门口等处张贴,对百姓宣读。很多事在城中其实算不得秘密,甚至尽人皆知,不过一次性翻出这么多来,还是十分令人震惊。
张之水虽然和这些士绅是同类,但是听到他人控告的和他们招供的种种龌龊事情,还是觉得十分愤怒。他父亲一生为官清正,四十五岁便在辽阳以身殉国,尸骨不得还乡。可这些蠹虫一般地受着皇恩,却在这里孜孜不倦地挖大明的墙脚。过去他是食物链中上层的人,胥吏来他家只会讨点小钱,苛捐杂税也收不到他头上,不用借高利贷,更不会有人谋他的家产、抢他的老婆,所以他对于这些民贼的认知并不清楚,现在他成天和这些食物链底层的人待在一起,屁股的位置也渐渐开始转移了。毕竟现在他的命运和闯军连在一起,闯军要是败了,他这个毫无勇力的文人跑都跑不掉。
在分战利品的时候,闯营诸将颇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