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衙门佥厅内,赵胜在一屋子文武官员的注视下,依然不停的在厅堂里踱着圈子。忽缓忽急,晃得让所有人都觉着头晕。
自敌袭寿春至今,几天下来,赵胜的脸已削了一圈,胡子邋遢,眼里满是血丝。一袭官袍依然整洁,但穿在他身上,犹如挂在衣架之上,空空荡荡。
“樊辛有没有消息?”赵胜一边勉力地压制住内心的烦躁一边问道。
“樊统领没有任何消息,其部溃散后,大多都被阻大香河所阻,往南而去,估计或是逃往安丰县,或是直接逃往庐州。”这个是他的亲兵队长徐丁升。
“敌军还是没有动静?”赵胜又问。
“敌军应该正在赶制攻城器械,今日估计不会再攻城了。大香河上的浮桥已经快架设完毕,敌军可能准备分兵攻打南门或是东门。”
佥厅里安静了会,这两个问题赵胜几乎每转一圈都会问亲兵一次。
“大人,卑职以为今日敌军应该不会发动攻城,你看是否让士卒继续加固城墙?”问话的是赵胜的幕僚许文用。
“万一敌军突然发动攻城怎么办?”厅堂里响起反对的声音。
“我觉得可以,他们造攻城器械,我们更应当抓紧城墙的修复。”
“来不及啊,那城墙没有两天时间,根本修不好,而且还得动用全部士卒才行。”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些天,围绕着是否该赶工修复城墙,或是出城援助忠义军的问题,总是有诸多不同的意见。只是对于派兵出城,现在已经没人敢在赵胜面前再提了。
士卒要轮休、要防止敌军攻城,势必就没办法全力修复城墙。而城墙修复无法完成,谁都没把握能挡得住敌军的攻城。这个矛盾已经折磨了赵胜许多天了,但他依然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者说,他在此之前,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个矛盾。
让赵胜始料未及的是,城外的忠义军在敌军发动攻击时,竟然连半天都没撑住。
他甩甩头,赶出刚在脑中滋生的一丝懊悔,又在厅堂里踱了两圈,才举手止住众人的争吵。
“派出去的信使有没有回音?”赵胜问道。
“安丰县与六安那边已经过不去了,蒙古主帅察罕的前锋游骑已经控制了六安周边区域,甚至开始出现在六安往庐州的路上,估计其主力不日将抵六安。往庐州的信使昨日已派出,还未回来。往濠州的道路倒是比较畅通,但是听说蒙古东路军主帅塔思与张柔正准备驱兵渡淮。因此……”
“没有援兵的指望了吗?”赵胜冷笑地问道。
“是……”徐丁升犹豫着答道:“庐州那边说派不出援兵……”
“哼,指望杜杲,还不如不指望!”虽然明知蒙古此次出兵,主要目标是庐州,杜杲那边轻易是不敢分兵出来,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庐州的回音,赵胜对杜杲的怨气又加深了一重。
“不过,”被打断话的徐丁升,还是继续说道:“杜帅已经派出都统王福,沿路收纳溃兵,估计再有两天,可以抵达寿春。”
“算了!溃兵如何能用!”赵胜烦躁地摆了摆手。
如今的两淮前线,像他这样文人出身的知军已经越来越少。尤其从淮南东路的县城兴化,直接调任淮南西路的安丰军,在这边自己没有任何根基,也非杜杲嫡系,此时想求得救兵,那是千难万难了。即便是有,要让自己低下身子去求杜杲,他也不屑为之。
想及于此,他不由又有些愤恨。去年同样是蒙古军围寿春,当时有池州都统吕文德、淮东参议余等路军马,纷纷率兵来援。而今天同样被围的寿春,竟然一支援兵都没有!
不知觉中,赵胜一张苍白的脸渐渐狰狞,众人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没人言语。
许文用见势有不对,起身走到赵胜身边,低声说道:“大人,现在最急切的事务,是要安排防务。”
赵胜一激灵,恍过神来,扫视了一下厅堂里的官员。说:“城墙的修复先停了吧,在城墙之后,挖出一道壕沟作为第二防线。多少时间可以完成?”
一个虬髯大汉站起身答道:“现在动工的话,日暮之前可以完工。”这位是寿春城内义士军都统制薛博。他原本只是统制,手下有一军三营不到1500人的乡勇,赵胜来了之后,多番努力,将寿春乡勇扩充至五军十营五千人马。
改为“义士军”的乡勇正式成为厢军编制,分前军、后军、左军、右军与中军。薛博也从统制升为都统制,论职位已经远在忠义军统制樊辛之上。因此,他对于赵胜心怀莫大感恩之情。这些日子也是尽心尽力,协助赵胜调动城内兵力、安排防务,只是至今未得与敌一战。
但是,对于自己亲手建立起来这支义士军的战斗力,他实际上比赵胜还心虚。虽然整支军队基本满员,兵饷也给得足。但绝大多数都是刚入伍不到三个月的新兵,之前别说上战场,连兵器弓箭都没怎么摸过。
十营编制中还有一营马军,五百人队伍却只有三百匹不到的马,而且还全是淮马。
虽然对自己军队战斗力存疑,但薛博还是觉得,这五千人守城是没什么问题的。城内粮草充足,器械也算精良,只要不过分损耗士兵的体力,扛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可以。
“大人,”薛博又对赵胜躬身说道:“卑职觉得,可以在新挖出的壕沟内侧,设置串楼,应当……可以,有效阻杀敌兵。”
“什么串楼?”赵胜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