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强烈的杀机!玄戒道人这个身在局外之人也已清晰感受到了。
然而他如今已是无法反应,受强烈死亡威胁而发出的惊叫还在胸腹间酝酿,被冰冷杀意而刺痛的皮肤还未来得及支起寒毛,那一剑便已至胸前!他根本来不及提醒,即便能够张口呼喊,以声音传播的速度也未必会在这柄利剑贯透他胸膛之前而传入他的耳朵里,他苦苦支撑两天两夜,如受凌迟之刑,纯阳真气被人一刀一刀的剐去,也依旧没有放弃,而是在等救兵,终是看见一线希望,可转瞬之间便又破灭,他不在乎来人是谁,也不在乎这人生死,只在乎他能否救得了自己。
便在玄戒道人陷入绝望之际,张潜身形陡然被利剑刺中。
然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受到一点阻力,那柄长剑明明从前胸贯透,自后心而出,却没有沾染一丝鲜血。
玄戒道人双眼呆滞,绝望的瞳孔中浮现一丝迷惑。
极远之处,杨继业眉头骤然紧锁!
为何会这般?先前一剑,他暗中施展《黄泉魔经》之中的无上神通掩去行藏,此法名为‘往事尘烟’,可重现往日之景,非真非幻,除非用肢体触碰才可辨别虚实,神识、双眼皆无法分辨,剑藏其中,根本不可察觉,张潜封闭神识、合上双眼的举动也印证了此法之霸道,他心头也暗暗赞叹过,此人真是聪明无比,若他没这么做,不等这剑刺进他胸膛,这些‘往事尘烟’便能将他神魂直接吞没,或许有一日能放下往事,从中脱困,可至少也是十天半个月之后了,尸体都腐烂了。
但封闭神识、合上双眼又有何用呢,一个不能知、不能见的瞎子,与朽木何异?在这瞬息万变的战斗之中,几乎与死亡划上了等号。
可张潜竟似洞悉了他心中一切想法,往事尘烟尚未散去,他便已经看见了隐藏于其中往生之剑,从而规避,竟是躲开了。
刹那之间,虚空之中被长剑贯穿的黑色人影陡然褪色,消失不见,化为空气!
原来先前那一剑只是刺中张潜离去后留下的残影。
铿!如铜磬之声。
往生之剑忽然被一点黑光击中,随后黑光逐渐显现,似从水下浮出的一般,竟是一截覆盖着鳞甲的指尖,正好击在剑体脊面之上,将那柄旧迹斑斑的长剑砸出了一个惊人的弧度,巨大的震荡席卷开去,催山折树,近处一座山峰骤然间被余波掠中,十丈多高的山头轰然坍塌,随即长剑斜飞而出,又将两座险峰拦腰斩断。
杨继业拂袖一挥,长剑归于身前,倒悬直指,接连无功而返,甚至受挫,然而剑中杀机却未被削弱丝毫,反而更加强烈!
张潜相隔数里,当空而立,神识依旧封闭,双眼也未曾睁开,显然还是对那诡异招数心存忌惮,不敢贸然视之。
杨继业见他无动于衷,如老僧入定一般,嘴角不经意间便挑起了一个凉薄的弧度,笑容冰冷,森然,棋逢对手未必不是人生一大幸事,自出小沩山以来,所遇一切之敌都未被他放在眼里,即便当初被玄戒道人追得一路远走,其实心里也未将他当作一个值得用心对待的敌人,只是时机不好,而且受人围攻受伤,才不想与之交战,真想杀他,等到伤势好转,时机成熟,却是有十足的把握,而眼前这人却是不同,心头屡起杀机,却是让对方安然避过,心头竟有些拿捏不准。
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他心中杀机逾渐强烈,唯有这种对手,厮杀交战才有意义,而斩杀这种对手,才会让自己的七杀道心逾渐强大。
双方如今虽是为敌,也不曾言语,但彼此都了解无比。
杨继业也是感受到了他心头那一丝谨慎,显然是对‘往事尘烟’心存忌惮,此人自与他交手以来,便一直处于守势,显然是个谨小慎微之人,这种性格在某些时候或许可以称作优点,但在此时却成了束缚他手脚的枷锁镣铐,至少杨继业是这般认为,如果此人不计生死,一味强攻,对他还有不小威胁,此人速度与力量甚至还胜过往生之剑,可一直固步自封,死守着身外咫尺之地,自己一时半会虽难以近身,可如此消耗下去,终究是死路一条,他不信这人能耗过自己,故才发笑。
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幸事,而战胜这等对手,更是一大快事。
碧落黄泉大真气越战越猛,往生之剑中器灵强大,一时半会也难以耗尽力量,即便不支,自己刚刚掠夺的玄戒道人的纯阳真气也可派上用场。
你若束手束脚,那我便步步紧逼!
杨继业也是见识过张潜那莫名其妙的感知能力,他虽不知晓此人封闭神识、合上双眼是如何看破藏匿于‘往事尘烟’之中的往生之剑,但他却明白这绝非巧合,故技重施肯定毫无用处,也不再浪费精力,这门神通对于纯阳真气与神魂的消耗极为巨大,若非他吞噬了几尊准人仙之魂,如今也是施展不出这门神通的,便干脆用最简单的方式,往生之剑正面紧逼,黄泉长河环绕左右,腐蚀他体内的纯阳真气,如钝刀子割肉,一刀下去虽难以致命,但千刀万剐,总能让你鲜血流尽。
两人相视一眼,都似乎看透了彼此。
往生之剑如一条咆哮的苍龙,自天穹俯冲而下,剑势滚滚如潮,威势之强悍,让人无法喘息。
张潜双眼紧闭,耳边尽是剑啸之声,空气震裂,犹如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