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林将粥递到谢峪面前,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谢爷爷,请用饭吧。”
谢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说吧,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杨九林笑有略带羞涩:“什么事也瞒不过谢爷爷。”
谢峪轻哼:“当老头子真的老糊涂了?杨老头把你盯的那么紧,北疆战事如此紧急,他凭白会让你来?去哪里历练不好,非要来这里!必然是事情紧急。”
杨九林收起笑容,正色道:“谢爷爷,屏姨想来已经把阿雪妹妹的事情告诉您了吧?”
谢峪点头,杨九林将京城中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当听说定远侯府被看管起来,两个孙辈已经丧命,谢峪变了脸,这事是早有预谋的,不管北疆战事如何,谢家都是难逃一劫。当听说谢英屏买了个孩子的尸体将连瑞雪换出来,连夜送走,谢峪微微点头,好歹外孙女是保住了性命,只要她平安离京,找到自己散落民间的旧部,当能保今生平安。
杨九林又道:“若今番谢爷爷回京平安无事中,阿雪自然会想办法通知咱们,到时再接她回去,但为了防备万一,屏姨还是提前让她先走了。”
谢峪缓缓点头,道:“如此甚好。雪儿做的对,这个时候不能将你们侯府和王爷牵扯进来,倒没看出来,这孩子如此早慧。”
杨九林嗯了一声,道:“阿雪妹妹这次受伤之后,像换了个人似的,胆子也大了些,遇事思量的也很周全,想来是受伤后,心里也明白了些。”
谢峪接过杨九林递过的一方折叠成心形的信笺,反正的看了看,不觉露出一丝笑意,自语道:“这孩子,有心了。”他拆开信笺,上面的簪花小楷映入眼神,谢峪微怔,这孩子几时练了这样好的字了,这几年不在京城,英屏教导有方啊!
信笺上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细细的写了一遍,包括杨青山和杨九林所不知道的连康与长公主之事,也将自己受伤前后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写道:今上既有见疑之心,即召外祖携家眷回京,外孙女以为,此必为圈套,恐怕凶多吉少,然外祖若不奉令则映证谋反一说,家中兄弟姐妹,或当持信物散往民间,日后或有相见之日,若我等能逃出升天,当雪今日之仇。外孙女所虑之事,想必外祖心知明了,请外祖速做决断,以保谢家血脉不断。
谢峪捏着信笺的手轻轻颤抖,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一早就将小儿子送走了,孙辈中也已将二子的一双儿女送走,三子四子尚未成亲,三子已经战死,二子四子还在死守关口,可眼下,却要奉召回京,去京中送死……而顾书义和御医的到来就是明羁押他们回京的,眼下府中其他的子嗣已经无法再走了。
杨九林薄唇微抿,低声道:“这一路回京,祖父会加派暗卫相随。”
谢峪慢慢点头,又道:“我已有奏折送往京城,你要叮嘱你祖父,军中内奸不除,始终危害边疆,要他切记万事小心,谢家军就此解散,不要委以重任,勿与宫中贵人交往太深,以免有结党营私之嫌,引起今上的忌惮。还有一点,老五身上有朝中之人勾结北狄,意图造反的证据,只是并不详尽,背后之人并没实证,只怕今天谢家所遇之事,便与此事有关,这个,你也要转告你祖父,人在暗,我在明,一切小心为上,不要重蹈谢家覆辙。此事不要再有他人知晓,不到迫不得已,王爷那边也不要牵连进来。”
杨九林点头道:“谢爷爷放心,九林记下了。”
谢峪拍拍他肩道:“杨家有你这样的孩子,后继有人!可惜了我们大郎。”他眼圈微红,想起死在橦谷关的长子一家,长孙与杨九林一样大,小小年纪文治武功都颇是出众,日后侯府传到他手上时,也定会光大门楣,不负先祖当年的光耀。可惜,可恨,就那样死在了橦谷关,跟他的父母弟妹一起,不复存在。
杨九林安慰道:“谢爷爷,阿雪妹妹之聪慧,是我等所不及的,只要将来她找到了五叔,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大晋朝惠文帝卫平六年七月初二,羽林卫指挥顾书义护送定远侯谢峪一家返京时,中途被谢家旧部与北狄人的接应,谋反之事败漏,欲杀羽林卫意图逃走,顾书义调动所在州府的守兵,将其镇压,格斗中,谢峪因伤重而亡,次子谢谢梓中一家,三房的二子三子等尽数被诛杀,二房的次子重伤,在押解回京的路上,顾书义中毒,不久后毒性身亡,李御医被打落急流,下落不明,四子谢梓良在格斗中被人砍伤,也跌落急流,不知生死,现在羽林卫由副指挥安淮带领,变换路线,日夜兼程,不日进京。
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前,惠文帝刚接到谢峪送回来的折子,折子上陈述了北疆战事失利的原因,陈情请罪。可折子刚看完,还没处理,就传来这个消息,惠文帝脸色铁青,重重的将桌上的砚台摔在了地上,这是大晋的老臣,世家,就这样反了?亏得杨青山去的及时,不然后果不是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