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已经把参加博士招生考试的复习,列入自己每天的学习计划,并认真付诸实施。这段时间,他的心理变化过程,他没有跟朱墨交流过。他知道,他去考博,朱墨只会泄他的气,拔他的气门芯。
他一边准备,一边思考着必须要尽快确定下来的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父亲在信中也对他提到过。
对他这样的考生报考博士,这几个问题,必须要比其他考生带着更强的目的性,首当其冲地去做出选择:一是选择去哪个城市读博;二是考哪所学校;三是参加全国统考,还是参加定向委培单独招生考试。
选择哪个城市、报考那所学校,张智心里似乎没有什么犹豫,他对父亲一直流露出想继续选择海东理工大学。
父亲在信中,很客观地帮儿子进行具体的分析和取舍:“应该根据自己的专业兴趣、各个院校的科研条件等因素,慎重选择,不一定还是海东理工。”
“在海东读了四年,对这个学校比较了解。”张智给父亲回信中的口气,带有明显的倾向性。
“换个城市,换个学校,可以有机会接受相对多元化的教育。”父亲建议他综合考虑。
在海东理工大学四年的大学生活,让张智对海东的那份情结极其顽固。在很多事情上,一直都以父母的意见为主要确定因素的张智,这次并非没有认真考虑父亲的意见,只是,那份情结产生的吸引力,对他而言,实在是大的不可思议,难以抗拒。
“我也考虑过北京的学校,但权衡自己的实力,我觉得考取难度比较大。”张智给父亲回信中的话,也是客观的。
父亲当然不会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即将踏入四十岁门槛的儿子。
不过,到底是参加全国统考,还是参加定向委培单独招生考试?这个问题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决断了。
为此,张智一个人专程回了一趟银城。
从西城回银城这趟唯一的始发列车,发车时刻已经多少年没有变化。车驶离西城火车站后没多长时间,天就彻底黑了下来。窗外,只剩下偶尔一闪而过的或远或近的点点灯光。
坐在靠窗位置的张智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到车厢里来。
眼前的小茶几上,几个包装着食物的塑料袋还有两三个水杯,占据了茶几的大半地方。对面两个五十来岁模样的一男一女像是夫妻,正津津有味地在那儿吃着方便面。紧挨自己坐着的那个男人面朝过道,侧身靠着椅背在打瞌睡,把一个宽大厚实的后背对着自己。
原本,张智是想坐卧铺的,可是,卧铺票只出售给到达银城以远各站的乘客。坐在这个硬座车厢里,耳边那种熟悉的嘈杂,空气里那种熟悉的气味,有那么一瞬间,让张智真想彻底放弃考博的打算,他不想在自己已经四十岁的人生节点上,还要这样继续动荡漂泊下去,还不知道自己的终点站到底在哪里。
“你把这个鸡蛋吃了吧。”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人说话了。
“你吃了吧,你不能天天一点荤腥也不沾,那样身体也受不了。”女人身旁的男人说。
“你快吃吧,你有个好身体,咱孩子在北京也不用担心咱们俩。”女人又说。
“明天见着儿子,可别跟他说我病了的事,别分孩子的心,让孩子专心把研究生读完。”男人说。
这夫妻俩的对话,闭着眼睛抱着双臂坐在那儿的张智听得清清楚楚。
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北京,张智猜想,这两人要么是专程去看儿子的,要么是去北京看病的。这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联想到了父母对自己的期待,于是,刚才那一瞬间想放弃考博的念头,就被他坚决地驱赶出自己的大脑。
他开始去想他的大学同学甄福喜读博士的经历。甄福喜读的这个非全日制的在职博士,如果放在这两年,想要进入南京的那所大学,可能性会很小。现在轮到自己了,到底何去何从呢?
九月的日子里,既非年,也非节,银城的家里,差不多每天只有父母两人。张智独自回到父母的身边,难得放松地躺在父亲那张单人床上,和坐在床头那张单人沙发上的父亲交谈着。母亲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他们爷俩说话。
“参加全国统考,难度比较大,但将来拿到的学位,含金量高,牌子硬。不过,前提是,要和原单位脱钩,毕业后要重新去找工作单位。”父亲说。
“是啊,我这年龄上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儿子说。
“参加定向委培单独考试的好处是,由考生所在单位出资,录取后脱离工作岗位脱产学习,毕业后回原单位工作,服务一定期限后就可以流动调出。”父亲说。
“选择委培最重要的一点,既可以脱离工作岗位全身心投入学习,同时,还可以保持与协会和曙光院的密切联系,这样,继续担任协会秘书长,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了这个秘书长的头衔,就可以为下一步的出路提供一个很好的条件支撑。”儿子说。
父子俩列举出两种考试形式的各种利与弊,反反复复,权衡再三。他们还不可避免地谈到了现在去读这个博士,到底值不值?
“前段时间,你也看到报上的消息了吧,谁能料到,一个北京名校毕业的学生都当起了屠夫,卖起了猪肉,这件事,让多少人看到了生活中这种期望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对人的观念都是一种冲击啊。”父亲说。
“可不是吗。但现在还有一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