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考上博士的这一年,也就是二〇〇五年,中国股市持续走低。六月六日,对于中国证券市场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在这一天,上证指数的千点低谷终于被无情地击穿,一头栽进了千点之下。中国股市的“千点魔咒”终于成真。
股市之于张智,完全是门外汉。
但近来,张智也开始研究股票了。他打算在九月份入学前的这段时间,基本掌握股市交易的基本知识。
说来也怪,多数人是在股市大涨的时候,面对诱惑,才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开始涉足股票市场的,而张智却反其道而行之。
在一片“远离毒品,远离股市”的嘈杂声中,他从新华书店买来了《股票的历史》《证券基础知识》《财务报表分析从入门到精通》以及《现代企业制度》等七本书,每天一有空就坐在写字台前翻看。
张智不仅自己看,有时还会在电话里,或用写信的方式,与远在银城的父亲进行交流。什么有限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的区别呀、如何获得技术干股呀,等等,都在他们父子的讨论范围之中。
这天,朱墨手头上的稿子都已经处理完毕,下去她就没去上班。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电视里正好播放电影《卡拉是条狗》,她就专心致志地躺在沙发上看。
晚上忙完厨房的事,她解下身上的围裙,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围裙也顾不得往厨房门后挂,走到卧室门口,对坐在那儿看《证券基础知识》的张智说:“今天我才知道,我们单位的袁英杰为什么被起个了外号叫卡拉,原来卡拉是条狗,哈哈哈……”
朱墨忍不住地笑着,也不看张智的反应,接着说:“我们单位的人真是有才,起的外号也这么别致。”
“不能给别人起外号。”一诺在自己的房间里喊。
“不是妈妈起的,不是妈妈起的。”朱墨仍止不住地笑着朝女儿那边喊着说。
“有那么好笑?”张智终于扭过脸来。
张智的脸背着台灯,暗影里,朱墨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听张智不阴不阳地来了这么一句,朱墨的笑脸僵在了那儿,她自觉没趣儿,转身去了女儿的房间。
一诺正为一道数学题犯难呢,朱墨坐下来,试着用初中代数的方式帮孩子解这道小学六年级课本上的题目,可翻来覆去也没弄出个结果。
“走,让爸爸给你看看。”
女儿拿着书和作业本来到爸爸的桌前,朱墨跟在后面。
张智拿过题目看了看,摊开一张纸在上面列算式计算起来,然后,就开始给女儿讲解。
“看看,还是我爸行吧。”一诺朝朱墨嘟了嘟嘴。
“哎,说正经的朱墨,你对孩子得多上上心,自己也学点新东西。”张智的口气里都是埋怨。
“学什么新东西?也像你一样学炒股呀。”
“可以呀,这些都是新知识呀,不但你要学,学懂了还要引导孩子掌握这些知识。”
“算了吧,没听人说吗,现在有两件事最让中国人泄气,一个是中国的足球踢得太让人失望了,另一个就是中国的股市和中国的足球一样。”
“你知道啥。温步强家的儿子,你知道的,人家两口子就专门给了孩子一千块钱,让孩子开了个账户学炒股,你看人家儿子学习多好。”
“你光看人家儿子学炒股了,你就没看到人家夫妻俩在孩子的学习上花了多少功夫,人家孩子报了多少个辅导班你知道吗,人家夫妻俩天天一同陪着孩子去上课你知道吗?”
“每次跟你说一句,你总是有十句在那儿等着。难不成你让我也天天陪着上课是吗?”张智接着说,“你都不知道院里怎么看温步强的,天天工作敷衍了事,只干那些能让院长看见的活,其余时间连人都找不着。哼,我可不是他。”
“呵,什么都成你说的了,人家不干工作就你干工作,你看看你现在干的什么工作,天天抱着几本炒股的破书看看看,你能看出个什么名堂?”
“你懂个啥呀。”
“我不懂,你懂,啥还没干呐,就天天想着怎么拿到干股,这就是你学的目的?”
“拿干股怎么了,我拿了那是我应该拿的。”
“你是应该拿,可你凭什么去拿。别以为就你懂。你跟你爸说的什么干股,那是要用你手里的技术去换的,可你现在手里有什么,你有技术吗?你看看你这几年进过几次实验室,但凡进一次实验室,你不就是照着人家拿来的样品仿制出来,再去批量加工挣点小钱嘛,就凭这,就想让别人给你干股,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我的张总工程师,你可是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呀。”
朱墨说完这一嘟噜话,觉得自己好解气。
在一旁的女儿不干了,哭着嚷道:“又吵又吵,你们就知道吵!”说完扭身回自己卧室嘭地关上了房门。
俩人这下傻脸了,大眼瞪小眼都不再吭声。
朱墨刚才的那番话,其实在她肚里已经憋了好长时间。
这几年,从表面上看,张智每天忙得红红火火,风风光光,在别人眼里,他既是gaz中心主任,又是副总工程师,还是协会秘书长,事业上真是突飞猛进。
但朱墨心里清楚,张智这几年简直就是一无所获。但凡需要填个什么表的时候,在工作业绩一栏里,他填来填去,自己觉得能够拿得出手的,还是几年前在科研上做的那些工作。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就要被废了。
朱墨的一番话,显然也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