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联想起的那篇批评稿件,刊发在两年前。
那是一年一度的夏收结束后,朱墨和电视台、电台的记者,跟随市里主管农业工作的郭副书记,到县区调研农村税费改革减轻农民负担落实情况。
这天,在前往西城市山阳县调研的途中,车刚进入山阳县界,行驶在前面的郭副书记乘坐的车辆突然减慢速度,停在了路边。
郭副书记来西城工作还不到一年,之前,多年在省文化厅担任领导,对农村工作接触的不多。他的工作作风很务实,每次到基层调研,都会尽量利用一切机会,让自己多熟悉和了解基层的情况。
车是郭副书记临时让停下的。
记者们都坐在后面的一辆面包车里。看见前面的车停了下来,他们这辆车的司机也跟着将车停在路边。
已经进入伏天,上午快九点从市区出发的时候,空气中就满是潮湿与闷热。几个记者从车里往外看,路边都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以为车停下来是有人要下车抽烟,就都一个个坐在车里没动,吹着空调,聊天的聊天,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谁也没再去注意车外的情况。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车门从外面打开了,郭副书记的秘书站在车门口:“郭书记请记者们下车。”
一个“请”字,让车里的人心里一惊,哪敢怠慢,一个个慌忙走下车来,站定一看,郭副书记正沿着路边的田埂,往庄稼地中间走去。不远处,太阳底下,几个带着草帽的农民,有的弯着腰,有的蹲在地上,正侍弄着地里的玉米苗。
几个记者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今年小麦收成咋样啊?”郭副书记迎着一个正在干农活的妇女走过去问道。
朱墨他们慌忙打开笔和本子,电视台那个扛摄像机的记者也连忙打开了镜头盖。
“今年春上雨水少,收成跟去年差不多。”那个干农活的妇女停下手来,直起身子,脸被太阳光刺得眯着眼答道。
“一季小麦种下来,家里的收入跟去年比着咋样啊?”
“给村里交完,剩下的也跟去年差不多。”
“你了解不了解,现在国家为了减轻咱们农民的负担,正在进行农业税改革,按照今年的政策,你们应该交的少了,收入会增加不少。”
郭副书记和这个妇女说话的时候,周围散散落落干活的农民都围拢过来看热闹。其中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接过郭副书记的话说:“恁说的改革,俺们都没有听说过。”
“老乡,你是哪个村的?”郭副书记把脸转向说话的那个男人。
还没等那男人回答,一个年轻一点的妇女指着那男人说:“别听他的,他脑子有点问题。”插话的妇女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自己的头。
“你也是来地里干活的?”郭副书记问。
“我也是来干活哩。”
“你还是妇女主任哩,你知道?”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服气地怼了插话的那个妇女一句。
听着眼前的对话,看着眼前的场景,地里干活的人没人再吭声回答问话,一个个只是在旁边站着,那架势,又想看热闹,又可以随时躲开似的。
一行人随着郭副书记从庄稼地里出来,回到停在路边的车旁边。这时,山阳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已迎接到此。
“看来,基层对改革政策的棚架现象是存在的,你们回去后,要立足政策的进一步宣传和贯彻,从找问题入手,集中推出一组报道。”郭副书记对记者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山阳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也都在旁边听着。
郭副书记说完,大家重新回到车上。那天,朱墨他们跟随郭副书记又到山阳县城周边的乡镇采访了整整一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刚进家门几分钟,朱墨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是朱记者吧?”
“是的,你是?”
“我是咱山阳县石磨乡的。我们现在在你们家属院的大门口,我们想见见你,朱记者。”
一听是石磨乡,朱墨马上想起就是今天在山阳县采访,车在半路上停下来的那个地方。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住在曙光院?这么晚,他们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朱墨脑子里想着,出了家门来到家属院门口。
路灯下,两个看上去三四十岁模样的男人见朱墨走过来,赶紧上前自我介绍。原来,他们是石磨乡的书记和乡长。
“是这样,朱记者,郭副书记今天在乡里可能了解到一些情况,下午在县里开座谈会的时候,我们都参加了。我们赶来找朱记者,就是想给你说说咱乡里的情况。”两人中的一个说道。
“朱记者,你也知道,农村工作千头万绪,很多工作我们乡里正在逐步推开,我们想着,看报社的报道能不能先缓缓,我们这边的工作迎头赶上。”另一个人进一步说明来意。
朱墨心里一直好奇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可又不便追问,就说:“这是工作,稿件发不发,什么时候发,都要由领导来安排。”
两人继续对朱墨说,他们在乡里工作如何如何不容易。朱墨一边听一边点头,从心里表示理解。
“太晚了,我们也不打扰朱记者了。”
其中一人说完,从手中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朱墨:“我们简单写了个材料,朱记者你有空看看。那我们就告辞了。”
目送两人走出家属院大门,朱墨也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边走边想,这些乡镇干部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