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楼城头,吐蕃第一神射手“雪域神鹰”悉诺逻出神入化的箭法着实震惊了大唐君臣。
他那部黝黑的巨大角弓在星光下泛着黯淡的幽光,那是由吐蕃技艺最高超的工匠用雪域高原上百年罕见的白牦牛王的黑色巨角和背筋做成的,仅工期便足足耗费了九年。
当年,吐蕃赞普尺带珠丹亲手将这幅弓箭赐给悉诺逻,并亲口对他说:“我的神射手悉诺逻啊,我将这副弓箭赐给你,也将雪域高原的安宁和光明之军的荣誉托付给你。希望你用自己的生命捍卫它的尊严!”
那一天,自出生起就是一名小农奴的悉诺逻匍匐在地,他金色的双眼中饱含着热泪,从赞普的手中接过了这只宝弓和自己的自由。
从那以后,悉诺逻不知道用这只宝弓射杀了多少敌对的勇士,也不知道猎杀了多少猛禽野兽。
但是,悉诺逻牢记赞普的嘱托,他给自己定下了三条规矩:“第一,不射杀老幼妇孺;第二,不射杀手无寸铁的僧侣和平民;第三,不射杀已经投降的敌手”。
多年来,他也一直坚守着自己定立的铁规。
正因如此,更让他在吐蕃军民中赢得了崇高的威望和“雪域神鹰”的称号——在吐蕃苯教的传说中,上天大神的身边就有一只法力无边而公正仁爱的神鹰,它托起太阳佑护着雪域高原不被黑暗吞噬,保护着生活在这里的吐蕃人不被外族欺负。
人们相信,长着一双金色鹰眼的悉诺逻就是那只神鹰的化身。
就在这时,天子李隆基清晰地听到人群中传来这样两句对话。
“末将愿与吐蕃射手一试高下!”一个年轻的声音似乎在向身旁的长官请战,他的嗓音带有金属的质感,虽然已经尽量压低了音调,但听起来仍觉铿锵有力。
一个浑厚而粗豪的声音低声呵斥道:“高丽奴,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噤声!”
天子李隆基的眉头轻轻一皱,身旁的李林甫、高力士等人也均循声望去,只见群臣中立定两人,前面一位金甲绯袍,腰缠金带的将军正在低声呵斥他身后的一位年轻小将,那员小将挨了上峰的叱责,正低头不语,有些尴尬。
金甲绯袍的将军正是前不久刚刚履新的安西兵马使夫蒙灵察,此番他被天子特旨诏入东都述职,故此有机会参加此次酺宴,而他身后那员小将却没有几人识得。
“夫蒙灵察,陛下身边怎可聒噪喧哗?还不请罪!”礼部尚书李林甫见是刚提拔起来的从四品边将,便出言申斥,他知道,这人虽然是员勇将,但身上总是有些武夫粗陋的秉性。
夫蒙灵察狠狠瞪了身后那员小将一眼,似乎是怪他多事引起了这许多麻烦,前驱两步向天子请罪:“陛下,微臣管束不严,手下从人口出狂言,惊了圣驾,请圣人赎罪。”他身后之人也紧跟着跪地叩首谢罪。
天子面色平和,对李林甫说:“李尚书不必责备于他。今日君臣同乐,繁文缛节可免”又对跪在地上的夫蒙灵察和颜悦色地说道:“夫蒙将军平身,朕听尔等方才议论,不知爱卿因何阻止于他?”他特意用了“爱卿”两字,以宽慰夫蒙灵察之心。
夫蒙灵察面色一惭,谢恩后起身回奏:“陛下。偏鄙小将如井底之蛙,见识浅陋,当着诸位勋贵大臣口出狂言,实是因臣平时疏于管教,惊动圣驾,臣死罪!”
“夫蒙将军能识大体,朕心甚慰,手下将佐有忠勇之心,甚善!”天子略作安慰,便看向夫蒙灵察身后那人。
一见之下,他不由得心生喜爱,只见那员年轻将官好不威风,他只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黑鬒鬒的一对利剑眉斜插入鬓,一双虎目灿若星晨,披一身银色龙鳞软甲,外罩绿色锦袍,此时虽仍面有惭色,但丝毫不掩他身上一派勃勃的英雄气概。
天子微笑点头,问道:“你是夫蒙将军帐下何人?”
那员小将忙附身下拜,奏道:“末将高仙芝,现任夫蒙将军帐下游击”他顿了顿又说道:“末将不识大体,冒犯主将虎威,亦惊扰了圣驾,死罪!”
天子很喜欢高仙芝的堂堂仪表与谦卑恭谨,宽慰道:“朕不怪罪,卿速平身!”又问道:“你方才说想与吐蕃射手一较高下?”
高仙芝答道:“末将懂些箭法,斗胆请战,如若不胜……”他顿了顿,朗声道:“末将甘当军法!”,言中隐隐竟似有激愤之意。
天子李隆基一笑,仍宽慰道:“年轻人有血性、有胆气,想为国家立功,原是好的,但宴前较技演武,本为怡情而已,切不可动了义气。记住,你是大唐的将军!也要体谅你们长官的苦衷啊。”
这番话既慰勉和鼓励了高仙芝,又顾全了主将夫蒙灵察的威严,还似在敲打吐蕃使者的狂妄。
夫蒙灵察见天子当着许多人顾全自己的颜面,也不禁大为感激,忙启奏道:“陛下,臣知高君善于骑射,箭法出众,不妨许他一试!”
天子李隆基当即诏准!他身旁众臣皆暗自佩服如此高明的驭人之术,只短短几句便使得将帅同心,同仇敌忾。
河东节度使王忠嗣笑道:“高仙芝,你家夫蒙将军已为你请战了,此番你可不必甘当军法了!”
一言即出,薛讷、裴旻、张守珪、盖嘉运等几位大将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老帅信安王李祎也捻着白须微笑不语。
实则,这些沙场宿将都懂得一个道理,较量射术最重射手的心理素质,心浮气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