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主圆看了下腕表,才十一点二十,不急。就绕了个弯,带大家从屯子里的中心街经过。
“怎么样,这些受过膏礼的孩子身手如何,画技如何?”方圆边走着,边问阎维浩。
阎维浩为刚才自己的不屑涨红了脸,竖着大拇指说:“哥,别问,问就一个字儿:服!”
“男孩子受了膏礼,日久天长,受树汁的持续滋养,就等于是长成了一根树枝。你想想,红衫树难难为它的树枝吗?”
“唉,是啊。”阎维浩只有赞叹的份儿了。
“这还不止呢,你看那边。”
大家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耄耋老人正面对面,气呼呼地跺脚。
老爷爷从兜里抖抖索索抽出张巴掌大的纸条,拿了支派克笔在上面划拉了几下。老奶奶接过来看了下,像老爷爷那样如法炮制,回了张纸条。
两人往返来去,最后脸都涨红了。
大家凑近了,陈钰莹从地上捡起两张看了下。一张画了一个萌萌的小王八,另一张是一张半开了盖的棺材,有个老太正露出头来,用手打了个门帘东张西望。
“来,你给破译一下。”方枘笑着接过陈钰莹传过来的纸条,递给卡嘉。
“嗯……”卡嘉凝眉细思了下,说,“这张是老奶奶画的,意思是……”她咯咯笑了一通,才说,“你个王八羔子。”
接着品读第二张:“这是老爷爷骂老伴的,应该是‘老不死’的吧。”
“太精辟了。”方圆击掌笑着说,“没想到卡嘉对东夏文化研究得这么深透。这老两口去年得了脑血栓,嘴茬子不利索,平时就用斗画吵架。”
陈钰莹赞叹着说:“你们八里屯简直了,要是没点才情,被人骂了都还不了口。”
“你再看这边。”方圆指了指不远处。
大家见中心街两边有村民摆的小摊位,有画年画的,有雕刻卡通动物的,有挥毫泼墨写意山水的,不一而足。
不时有流连的行人停下脚步,看中的某样物什后,和摊主讨价还价。
“书画之乡,人杰地灵。”卡嘉赞叹着。
“唉……”方圆叹了口气,“可惜好景不长了。先不说这个,回家吃家吧。”
一顿丰盛的家宴过后,卡嘉还是念念不忘地提出,要看看方圆的画。
看来,方圆也得到了家母的许诺,就带着大家出了中堂,来到东厢房中。
房间非常宽敞,约有六十平米。墙面上挂满了画作,大多是东夏国画,偶而有几张油画风景或人物画。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女娲补天图》。画中,天空破碎、山石纷飞中,人首蛇身的神女,披散着纷乱的长发,正举起一块巨石,向天幕中充斥着电闪和爆炸的漩涡中飞去。
笔意苍劲蓬勃,写意工意无痕融合,挥洒自如,浑然天成。
“好画!”阎维浩赞叹着。
“方圆哥,别守着这天坑了,到我们北江美院国画系当教授吧。”陈钰莹发出了邀请,不管她能不能做主。
方枘一脸自豪的神情,但内心里还是有点酸。当年,在八里屯有两个公认艺术天分最好的,方枘排第二,就因为有哥哥方圆。
卡嘉却痴痴地盯着女娲的脸庞,一语不发,别人都散去了,她似乎陷在这儿,一动不动。
“方圆,你过来一下。”她轻轻地说。
“怎么了?”
“她……”卡嘉指着女娲说,“怎么和我撞脸啊?”
方圆只说了一句不会吧,就要离开。
但被卡嘉拉住胳膊,执拗地问:“这张脸是你头脑中的意象,还是借了古画的素材?”
“这……”方圆语塞。他要面对的尴尬是,自己是她的准大伯哥,头脑中却有了兄弟熄妇的意象,这成何体统。
他借故离开,但又一次被卡嘉拉住:“你说啊,这对我很重要。”
陈钰莹也凑了过来,向卡嘉问名情况后,脸上热辣辣地一红,悄声说:“是啊,不光是撞,而且撞得不轻。”
“瞎说什么!“阎维浩过来把陈钰莹拉走,和方枘一起,走出门外。
约摸过了十分钟,卡嘉还是驻足在立轴画面前,仰头凝望着,神情迷茫,楚楚可怜。
方圆低声说:“卡嘉,不要多想了。天谷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有很多秘密,凡人是探究不到的。”
卡嘉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把《女娲被天图》拍了下来,脚上像沾了浆糊一样,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画室。
这时,坐北朝南的院落中的西南角位置,传来陈钰莹的声音,近乎惨叫。卡嘉和方圆忙赶了过去。
只见陈钰莹右手抠着一块麿盘,把它生生地提了起来。
她手臂上氤氲的凤凰的虚影映射在盘面上,看个头,这磨盘至少有一百公斤!
方枘在旁边紧张地指导:“吐气,缓缓卸力,好,慢点儿。”
见陈钰莹稳稳地放下磨盘,抖了下酸疼的胳膊,方枘才松了口气,扭头说:“下一个。”
阎维浩晃了小身板上来,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下身,嗨地一声大喝间,那块磨盘被他举了起来。
憋红了脸撑了数秒,才松了劲,砰地一声磨盘落地。
方圆心里暗笑,看来才这么一会儿,他们就训练了好几轮了。
这情景,让见多识广的卡嘉都心惊肉跳,联想到《女娲补天图》,又想到信使身份的马哈鱼,暗自感叹天谷的神秘莫测。
她走上前去,看着阎维浩的右臂琢磨了一会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