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沿着绿野中的道路缓缓向前。
蹄子在石板上清脆扣响,车轴又松动了,即便上了油,也不住发出轧轧声。
遇到岔路,在赶车人的吆喝中,车拐了个弯,驶向另一边更宽阔的大路上。
这边的方向牌上写着“边城”。
坎斯洛靠着大堆包裹,坐在车斗末端看着书,两只脚自在地吊在车后摆来摆去。
在驴车后面,东平一边跟着快步走,一边拿着巨剑吭哧吭哧地练着。
突然,坎斯洛把手上的书一放,皱眉问:“老师,我很困惑,为什么感觉今天分别时,史拜丁爷爷怪怪的!”
“怎么说?”
东平将巨剑负在身后,擦了擦汗,掏出水来,准备休息休息。
坎斯洛将后脑枕在包上,仰头看着顶棚,“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他跟我们不是太亲近了!”
咕咚咕咚灌完一壶水后,东平回答道:“有一句话听过没有——恩大成仇。”
“恩就是恩啊,怎么会变成仇呢?”
“这里面的心理就很复杂了……
人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无论痛苦还是喜悦,只要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恩惠其实也是这样;
当你长期给与一个人恩惠,这人就会从感激变为麻木,认为这种帮助是理所应当的,哪一天你减少这种恩惠,这人就会根据过往经验,觉得自己亏了,从而本能地滋生负面情绪……当然,史拜丁不是这种;
他是另一种情况。
可能是我不知不觉给与他的恩惠太大了吧,以至于他认为自己还不了了;
我可以感觉到,他现在一看到我,就会感觉到亏欠……他的道德水准越高,这种情绪就会越折磨他……“
说着东平摇头叹息。
“其实我并不认为我给他的太多,毕竟我给的都是我不需要的,但很显然他不这么想……哎,他心理失衡了。“
“哼,没想到他是个坏人!”坎斯洛用下嘴皮包着上嘴皮,皱眉做着怪相,“那我们帮他递消息的事就不做了?”
“哈哈,也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答应好的事情,肯定是要完成的,你得记住别忘了给你朋友找妈妈哦。”
“啊?凭什么是我去做呀!”
“要是你求学失败了,那这就是我的事,要是你成功被巫师组织收下了,乔伊不是你朋友吗,这事肯定得你担起来了啊!
怎么,你想我来做?”
“行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坎斯洛说着昂首挺胸,用大拇指对着鼻头,用力往后一仰……然后扑通一声将背后包裹靠倒了。
“哎哟~”
看他这副笨模样,东平差点没笑岔了气。
如今坎斯洛是越来越活泼了,作为老师,他很欣慰。
而此时他并没有注意到,人的影响其实是相互的。
……
前往边城的路上,行人和商旅逐渐增多。
经过东平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听信了谣传,绕过新拓领的人。
“嗨,你不知道,我们从山南古道饶了好大一圈啊,那路怕是几百年没人修缮了,走起来吓得我直叫妈妈,也不怕你笑话,一趟走完裤子都湿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大胖子表情夸张道,“原本几天的路程,硬是拖了十好几天,哎,我这趟是亏定了啊!”
“哼,你这种人和货物都好好的情况,也配哭惨?我,三车货,掉了两车下去!我当时就想跟着跳下去了……”一个鹰钩鼻满面愁容道。
鹰钩鼻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了哭声。
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个缩在别人马车后面的中年人。
“这位是?”东平问。
“嗨,别提了,这位是霜贵王国的大商人,知道了东流王国最近流行吃甜食,拉了好几车蔗糖过来,结果粗心大意,防水没做好,一场大暴雨,全冲没了……搞得好长一段路都是粘的……”鹰钩鼻说着这人的惨事,心情似乎都好了些。
大胖子接话道:“终究还是普西东这个混蛋做的好事,害得我们这么惨,真是该死!”
“我跟他不共戴天!”那中年人仰天长啸。
“可是……普西东男爵只是把五一税提高到了十一税啊,至于为这个就要绕道……”
不等坎斯洛说完,东平噗的一声将兜帽给他扣了上去。
“呵呵,小孩子,不懂事,你们继续聊,我去收拾他!”
说完东平提着坎斯洛的脖子,像提了只猫仔一样,将这个一米七几的半大小子轻松提溜下车,走到了远处。
看着东平这手举重若轻的力气,原本面露怒色的众商人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又沉默了下来。
“疼,放我下来,你怎么回事……”坎斯洛蹬着腿挣扎道。
“要是我不在,你八成会被人揍一顿,信不信?”东平将他往地上一抛,“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说话,我觉得你还是回去烤肉算了,这工作不说话正好,显得卫生……”
“什么呀,我说错什么了吗?这些人本来就是被骗了啊,要是直接交税,根本就不会损失那么大的啊!”
“需要你说?那些商人很蠢发现不了?
人家都那么惨了,就不许人家推卸一下责任吗?你一定要揭人家伤疤,让人家承认是自己的错?”
“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啊!”坎斯洛涨红了脸,很不服气。
“你还没明白,问题压根就不在对错,而在于你不应该当面揭破!就像你打猎时不应该靠近带着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