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数番以后,二人告别了郭军尉,静候从中尉那边下的命令。
大致到了六月十四日,当通书什还在天禄阁中编书的时候,突然阁丞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小院里。
“这地上怎的这么多水?”阁丞先是问道。
“是我们在给院子寻凉。”天依向他说,“水蒸发可以吸热,这样在室外洒水,就能降低空气中的热量。”
“好吧。”阁丞转入正题,“巳时接了中尉的通知,你们明天和后天两日,不必来此务事了。”
乐正绫先前并未告诉什士们相关的消息。阁丞的这句话是一个大惊喜,工作了半个多月的小伙子们,脸上立马挂起了喜色。
“中尉太体恤我们了!”夷邕同众人说。大家都吹呼起中尉的恩德来。
“既然明后天放假,那我们晚上可以在酒垆吃个饭,喝点酒。”乐正绫对士兵们道,“聊会儿天,轻松轻松。好好睡一觉,明天大家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去做。”
“什正,我们能再去长陵一趟么?”有士兵问道。
“这得回去看郭军尉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中尉如果允许我们出苑,那自然更好。”乐正绫说,“不能出苑,我们在苑中也可以很尽兴。”
“找不到人踢球了!”夷邕摊手,“人都跟着去北地啦。”
“我们什中十六个人,可以自己组两组踢嘛。”祁晋师在一旁道。
“自己人踢自己人,有什么意思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接下来的两日假期。天依在众人聊天的时候估算了一下,发现第二次河西之战已经差不多要打响了。赵司马和骠骑将军从三号前往北地,如果交通正常的话,这会正是开战的日子。同样是六月中旬,自己和通书什的什士们能够享受和平的假期,而在不远的数百、上千公里外,即将有几万人死亡。
一刹那间,天依仿佛感觉自己也回到了春时的那片战场。
下午,大家结束了增补的工作,各自带着笔记坐上马车回营。这次出了直城门,有不少士兵哼起了小曲儿。两天的假期,在五月和六月份都是十分难得的。
在上车之前,乐正绫说要带众什士再到大营中的酒垆里去搓一顿,开个晚餐会,大家吃吃酒聊聊天。每天同大海一般的简牍打交道的、中午只能在编书地点将就着吃些宫中多做的羹食的什士们,莫不对这场餐会充满期待——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场晚餐会是什正和什副出钱垫付费用的。
每次什中在大营的酒垆里面聚餐的时候,餐费都由乐正绫和天依提供。楼昫一直想替什正分担一些,但是每次都不得。这令他颇为苦恼。
“大家先回去净净身子、净净衣服。”当车队回到营中时,乐正绫对后生们说,“今天下午适逢不下雨,明天应该也能干,大家趁机给假期做做准备。吃饭不急,现在天色黑得迟,我们酉时多去酒垆也是可以的。”
大家寻回去各自捯饬汗衣,顺便搞卫生。乐正绫同天依在军幕中谒见了郭军尉以后,也回到家奴营中,打水洗了顿凉水澡。大概在傍晚五六点,太阳西偏,下午的温度稍微降下来的时候,大家换上平时的便服——大部分是军衣,前往酒垆中去。
虽然在接近两个月的工作中,大家在长安基本上都是穿着华丽的爵士常服,戴着冠带、挂着青绶,但是一放假,小伙子们连忙换上了原来的布衣。这一方面是后生们家境艰苦,爱惜丝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穿着麻布军服赴宴,不管吃成啥样,都不心疼,大家也可以放开肚子食饮。
天依预先在酒垆中说好了几张靠昆明池的桌案。等乐正绫将队伍带到,当垆的妇人便将军人们延至这片苑景房,回头便去给他们招待好酒好菜。
“嚯,这个地儿从前没来过。”魏功一边揽着袖子,一边看着洛什副拿下的这片案席。这里是酒垆的南侧,过道的北边是厚实的夯土承重墙,南边便是什士们就餐的空间。显然这片区域是在酒垆完成以后,后来新在外面增建的,故只需要柱子和一道叉手便可以将后加的一圈瓦檐支撑上。柱子之间除了有不高的槛墙以外,全是通透的直棂窗。士兵们坐在席上,只要往南一看,芦苇莲华充盈的水滨、素波荡漾的昆明池,还有远处仿佛从湖水里升出来的宫苑、穷峦叠翠的南山,在一片夕阳的余裕当中,尽收于什士们的眼底。这令先前一直沉溺于音标和汉字中的人们胃口大开。
“在这儿吃饭也太美了!”楼昫感叹道。
“是洛什副选位置选得好。”乐正绫一边欣赏着湖景,一边同他们说。
“先前在垆中会饮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天依道,“今天刚好垆中还有这个位置,我就捷足先登了。”
士兵们都感谢洛什副的慧眼。大家纷纷上座,趁着羹食美酒还没端上,一边看着窗外的辽阔景色,一边七嘴八舌地聊起天来。
“那儿还有水鸥呢!”何存指着外面远处白杨观外的水边说道。
楼昫和两位女什官都顺着何存的所指看去。确实有成群的白鸥在宫观外面的水面上聚散飞翔,颇为灵动。
“kldekteger。”楼昫不禁脱口而出一句匈奴语。
“湖上、多、鸟、维?”何存一句一句地翻译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