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什官和军士们又将外套系上,背着球和钱箱,离开了院子,留下一众人傻站着。通书什的士卒们都大笑起来,天依莫名地感觉他们今天好像和一些爽文里面描写的场景一样,扮猪吃了次老虎。
“什正,我们去吃些酒吧!”有人借着兴意道。
“还吃酒,阿昫的半边脸都红掉了。”夷邕说。这下大家才注意到楼昫刚才被打得狼狈不堪。
“哎,真给咱丢脸!”何存看着他脸上的印子,摇摇头。
“还说呢,你刚才不也给人揍了两拳。”有士兵笑话他的伍长。
“我刚才数了数,对面的仆从统共就十二个,”乐正绫对众人道,“我们打成这样,这个势头不好。我们什虽然是课通书的,但是在河外,还是安全要紧。”
“是啊!”全什身上最干净的夷邕说道,“这还是几个小角色,胡人也不是吃素的,我看我们这个弱项得好好重视。”
“昨天观摩的时候,有个家奴不是还摔过你了么?”
“他就是一时的技巧,他没我个儿壮。”夷邕哼了口气。
“对,我回去之后得向司马呈一下这件事。”乐正绫说,“除了我们两个什官以外,是时候找人给你们教一教术技了。我到底是个女辈,在这方面不能替代健儿。”
“真是昨天那个家奴么?”夷邕不屑地问道。他对可能的新教官的身份感到相当失望,楼昫支了支他的胳膊,轻声提示他们的两位什官也是从家奴中拔擢起来的。
“哎哎,正题,”背钱箱的小郑说,“去不去吃两碗。我们朝食都还没着落呢。”
乐正绫转头向那名军幕派员请示。派员向她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能喝多。”乐正绫对众人比划道,“如果大家实在有这个兴味,我们可以去酒垆坐一坐。但是我们下午还要安全地回灞桥,定个量,一人三碗,这么大。菜肴你们随意。”
天依想到自己曾在赵府当女奴,后来升为赵筠的先生时候,看到的府中和外面酒垆里的碗,都属于浅碗,一碗酒并没有多大的分量。再加上汉代一般米酒的度数,三碗的酒精量估计还顶不到一瓶啤酒。
“有的喝就行!”士兵们说,“不怕多不多,就怕有没有!‘大姑’,走!”
众人遂问了问市人,按他的指引走进一家酒垆里,占了四张案席,坐下吃饭。活动经费还有几百铢,平日里饮食颇为朴素的士兵们点了一盘又一盘菜,当垆的妇人又筛了几瓶酒给他们——这群大小伙子简直不辜负古代军队“兵过如篦”的恶名,连筛完酒剩的酒糟都给他们占去了。夷邕特别喜欢吃它。
两位什官自己也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楼昫特意挑了个旁边的位置,好听辨她们说的海国言语。
“上次来这种地方,还是我被那个莫家的小公子盯上的时候。”天依笑了笑,同阿绫说,“我当时根本没想到,还有机会和你一块下汉代的馆子……”
还没说完,天依的脸上就泛起一阵红晕。
“而且还是长安的馆子,我现在觉得,这可比什么西餐厅、烛光晚宴浪漫多了。”乐正绫在烛光下把住天依的手——刚好,这里采光不太行,室内比较暗。
“我们点什么菜?”天依问她,“这边的酒垆,会不会像《羽林郎》里写的那样,‘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
“别了,消费不起。”乐正绫说,“我们就吃几个寻常的烩菜炖菜就好了——其实也就这几样做法,小炒还要等一千来年。”
什么佳肴的做法,要做一千来年?在一旁模模糊糊听现代汉语的楼昫感到十分不解。就算做一千来年,两个什官也不是神仙。她们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正当楼昫犹豫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什正拍了一下。
“哎,你们都点了什么好吃的?”
“来了瓦炖狗肉。”座旁的夷邕率先向她介绍道,“再是这腌菜,藠头,酱豆角,鸡腊,炉饼,我们差不多啦。”
狗在这个年代还是比较廉价的肉食来源。两千多年前的墓葬中就已经出土过狗肉锅,而作为汉兴君臣之一的樊哙原先也是以屠狗为事的。
“可以有炖鸡么?”天依向当垆的妇人问道。
“有的,两位小姐。”
“来一斤。”乐正绫笑着说,“加几颗梅。”
乐正绫虽然这半年来没怎么吃过荤,但是对这个时代有了荤菜怎么吃,她倒听祁叔细细地描述过。梅作为不多的调味料,在汉代起的作用是非常大的。
“对了,天依,你在赵府这半年,有会喝酒了么?”乐正绫忽然问起另一个问题来。
“是你想喝两杯了吧。”天依早已察觉到她的意图,笑道,“与君周旋。”
“请再筛两碗酒。”
过了一会儿,两碗米酒被端至二人的桌面上。天依举起漆碗,同乐正绫的相碰,二人庆祝重逢以后的第一次宴飨,各抿了一口。
“原来二位什官也会喝酒啊!”何存悄悄地对小郑道。
“很甜。”天依说,“我有时候还蛮喜欢这种米酒的,度数不高,味道好。”
“所以它有欺骗性,让人以为不容易醉。”乐正绫道,“一会上来鸡了,我们再慢慢喝。”
两个人对坐着,在烛火和直棂窗透过的日光下把盏长谈。楼昫隐约察觉到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显然她们比普通的伙伴要更深一些,而且两人脸上泛起的红色显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