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回到家中,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想肖远,顿觉一阵头疼。要说讨厌他,远远谈不上。反而因为他的长相和性格,令她颇有几分好感。他是温柔的,感性的,有爱的。他的亲吻和拥抱也是能令人心生欢喜的。可要说谈恋爱,做日日相处的亲密朋友……总觉得似乎是隔了些什么,又像是少了些什么。吃吃饭喝喝茶倒还可以的。冰凉,陌生,无边无际。赵慕慈看着天花板,心里渐渐生出这样的感触。她似乎又碰到了自己内心的那扇门,那扇令她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坚决保护、拒绝一切的门。而她就是那门后的小女孩,听到王子在门外的马蹄声和呼唤,趴着门缝,专心聆听,殷切等待,却怎么也打不开它……
无法可想,索性关灯翻身睡着。梦里似乎有轻柔的触感,像是天鹅的羽毛在抚弄她,又似乎隐约和肖远有关。次日醒来,模模糊糊想起昨夜的梦,一阵茫然。
拿起手机刷一刷。点开朋友圈,昨晚的年会照片已有上百条点赞记录,貌似还在不断增加。意料之中。赵慕慈一边看着,一边露出满足的微笑,仿佛这些赞化作了滋养她的能量,又仿佛是上海对她这一年辛苦打拼的正面肯定。评论中不时有“高大上”、“人生赢家”、“律政精英”这样的溢美之词,赵慕慈回以谦虚淡定的答复,仿佛像面对客户一般。
放下手机,沉浸在这种令人轻微有些眩晕的兴奋中,赵慕慈感到相当的愉悦。这种愉悦跟曾经在学校里考试拿到第一名,以及获奖站到全校面前接受鼓掌的感觉非常相似,是一种胜利者的荣耀和欣慰;站在高光处,站在别人渴望而不能企及的地方,接受鲜花和鼓掌。永远奋斗,永远向前,永远乘风破浪。
此刻,往日所有的加班和熬夜,仿佛都透出了一种甜蜜,往日所承受的委屈和坏脾气,仿佛也有了一种卧薪尝胆的意味。哪怕这荣耀和欣慰需要付出比常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哪怕这愉悦和兴奋带来的幸福感受仅能持续一两日甚至更短。这是她自小到大一直在玩的游戏,是她学会的唯一的获得幸福的方式。但她甘之如饴,她驾轻就熟。
“成功是一种毒品般的瘾。”她不无陶醉的想。一次又一次,艰难攀爬,到达高峰。没有几个人能进入赛道,玩的溜的更是少之又少。这大概就是精英的含义。优中择优,万里挑一。
正沉浸在自恋中,手机响了。赵慕慈一看,是在律协认识的王恒律师。王律师闲聊几句,无非夸赞贵所年会高端大气上档次,自愧不如,赵律师风姿卓越,内涵和外延都格外出色等等。赵慕慈招架不住,高兴之余只有连连退让,讲几句自谦的话。赵慕慈深知王律师惯会捧人,但那只是场面上的漂亮话,当不得真。想王律师与她年纪相当却已成为独立创收几百万的合伙人,而她自己还是跟在julia后面辛苦搬砖,前途未知,又有什么值得自得和夸耀的。想到此处,刚才的兴奋劲立时消了大半,人也清醒了很多。
又有消息进来了,是本科同学张茹。张茹当时成绩很好,本科毕业之后留在了那座西南小城,先是在一家国有集团企业做了两年多法务,后来进了律所,做公司非诉业务和少量的诉讼业务,目前已经独立执业。
张茹惊叹道:“慕慈,你现在好美好有气质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赵慕慈自谦:“哪里,你也一样啊,跟之前变化很大,是好的变化。”
张茹:“太美了,跟记忆中那个整天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简直是两个人了。”
赵慕慈想起从前,还有跟张茹那份不多不少的友情,不禁也笑了:“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剪着童花头,看见男孩子就尖叫逃开的小女生了吧!”
几句话拉近了距离,两人畅聊起来。
张茹:“话说你们律所好有钱啊,这年会场面,高端大气,同事也都很好看很有气质的样子,妥妥的上流社会啊!”
一句“上流社会”逗笑了赵慕慈,既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又感到几分心酸。哪个上流社会天天加班熬夜?哪个上流社会过得像她这般彪悍?
沉吟一番回道:“哪儿跟哪儿啊?都是面子工程。”
张茹:“那你们的面子工程也比我们的要排场多了呀,给你看我们的年会,我都不好意思发出来了。”
赵慕慈收到几张图片,是张茹律所的年会合影。半老旧的卡ok风格的大厅里,土黄色的墙壁上映着昏黄的灯光,人们在中间整齐站成几排,一律西装革履,女士们个别穿了套裙。其中一位女士穿着一身闪亮的拖地长裙,卷发放在一边胸前,显然是晚会主持或律所主任之类的灵魂人物,站在一群呆头呆脑的正装人群中,很有几分突兀和怪诞。大厅顶部挂着一个红色横幅,上面用白色印刷着:“国平律师事务所2019年年会暨颁奖典礼”。
另一张照片是一位方头方脸的中年男子在发表讲话,长裙女士站在一边,微笑鼓掌;第三张图片是一群人在表演节目,看服装和妆容,可能是在跳类似于《今天是个好日子》之类的歌舞;最后一张是张茹和同桌人的合照,张茹如今有些发福,脸上神情也偏成熟稳重,透着一种熟悉的谦卑和热情,令赵慕慈想起了王律师。周围的同事或看着镜头,或低头吃菜,大家都穿着衬衫西装,衬衫上面的面容是平凡的,顺从的,甚至是模糊的。
“看到了吧?”张茹问了。
“你看起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