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末一个阴云密布的早晨,秦军在都城东门外集结完毕。秦穆公和大夫们为将士们壮行。蹇叔突然从大夫的行列里跑出来,径自跑进军阵。他抱着西乞术嚎啕大哭:“儿子啊!我能见你们出师,却不能看见你们回来了!”军士齐刷刷把目光对准那个呼天抢地的老大夫,西乞术呆若木鸡,既不敢拥抱他,也不敢推开他。
秦穆公再也无法忍受蹇叔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晦气,不禁脱口而出:“你这个老{而不死的}家伙!你懂什么!你要是只活到普通人的岁数,坟墓上的树都有三尺粗细了!”
蹇叔丝毫不理会秦穆公的呵斥,继续哭道:“晋军一定会在崤山地带阻击秦师。崤山有两座大陵,南陵是夏后皋{夏代第十五位君主}的墓地,北陵是周文王避风雨的地方。你们一定会死在其间,到时候我会去那里收敛你的尸骸。”
西乞术无奈地挣脱了父亲的双臂,秦军将士怀着复杂的心情、在蹇叔不祥的哭声中向东进发。
秦军南渡渭水,穿过桃林塞和崤山隘道,在第二年春天某日到达东周郊外。王室最后一次与秦军打交道还是一百四十年前周平王东迁之时。百余年间,东周人只能靠各种各样的传闻来了解秦国的风土人情。
东周人根据传闻把秦人想象成狮面人身、半人半兽的怪物;认为只有那样的军队才能击败有着“太行之雄”美誉的晋军。
怀着对那个神秘西方大国的好奇心,周襄王带着大批王室成员登上东周北门{乾祭门}城墙,准备观摩这一百年不遇的壮观景象。
接近正午时,京城西面还看不到军队的影子,但是已经传来战车疾驰的隆隆声。之后便望见一支军队卷着滚滚烟尘奔腾而来。
秦军前锋由三百乘战车组成。经过城门时,战车左右军士纷纷跳下,免胄右视,对着城门方向行注目礼,脚下速度却丝毫不减;军士们经过城门后立即超乘而上,呼啸而去。
周襄王不禁啧啧赞叹:“当年武王克商率领的虎贲之军,也不过如此吧!秦国拥有这样勇猛的军队,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战胜?”
周襄王的侄子王孙满当时还是个少年,他目睹了秦军过周北门的全过程,不禁摇头说道:“周礼规定,诸侯军队经过天子之处,战车应当减速,车上左右应当免胄徒步,缓慢通过;步兵也当如此。秦军轻慢无礼,必然失败。轻慢则寡谋,无礼则疏略。进入险境而疏略,又不能谋,怎能不遭受败绩?”
秦军经过成周后转向东南,两天后行进到滑国东。前面说过,滑国是个姬姓小国,曾经在郑卫之间左右摇摆。卫国失去对滑国的影响力后,滑国又倒向东周。
郑国有个商人名叫“弦高”,他当时正赶着一群牛到东周去贩卖,他在途径滑国时得到秦军东进的消息。他立即派人回郑国告急,自己则带着四张熟牛皮和十二头牛去见秦军将领。
弦高说:“寡君听说您不久要率师经过敝邑,特令我前来犒劳诸位。敝邑虽然并不富有,但是诸位停留一天,寡君就提供一天的粮草;如果出行,则提供一夕的护卫。”
郑穆公接到弦高的急报,随即派人到秦人居住的驿馆查看情况。郑人发现秦人已经开始整束器具、厉兵秣马。他们就等秦军杀到,便与友军合兵一处攻陷新郑,推翻郑穆公zhe。
郑穆公震惊之余,却不愿意把双方都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他便一面加强戒备,一面派皇武子去下逐客令。
皇武子对秦军三统领说:“诸位逗留在敝邑已经太久了,我们的物资匮乏,已经无力再提供给养。所以寡君派我来为诸位送行,郑国的园囿与秦国一样,里面野兽众多,诸位可以去那里获取猎物,以减轻敝邑的负担,诸位意下如何?”
三人满面赤红,低头不语。皇武子离开后,郑国公室卫队很快开到驿馆附近,准备在必要时对秦人动用武力。
秦人把驿馆打扫得干干净净{恢复到他们入住前的样子},然后队形整齐地走出驿馆。杞子向郑人移交了城门钥匙,带着军队通过城门。三人又不敢回国,只好逃到其他国家去了。
在另一面,孟明也不敢继续东进,他说:“郑国已经有了防备,不能再有抱偷袭成功的希望了。我军兵力不足,无法攻城;想要包围郑国,又没有援军,所以还是回去吧!”
但是将领们又不甘心无功而返,于是顺手灭亡了毫无戒备的滑国{滑人一直以为秦军的目标是郑国},俘获了大量的人口和财产。秦军在滑稍作休整后,便掉头西行。
按周礼,诸侯死后七个月下葬,所以晋文公的灵柩此时仍然停在曲沃宫的灵堂里,接受列侯使者的吊唁。实际上,秦国本可以借助吊唁的机会恢复同晋国的关系;但是做为晋文公五位妻妾的老丈人、秦穆公竟然没有派一位使者前来。这种情况的发生不能不说是秦国外交策略的重大失误,它把两国残留的和平纽带的最后一丝彻底割断了。
与秦军行动有关的消息不停地被送到曲沃。新君和卿大夫们开始探讨如何应对当前局势。
晋襄公是个性格懦弱,毫无主见的人;他将这个议题交给大臣们讨论,表示自己只要听结果就可以了。
上卿先轸首先发言:“秦君违背蹇叔意愿,以自己的贪婪劳民袭远,这是上天赐予晋国的机会。机会不可失去,强敌不可放纵;放纵敌人危及gu,失去机会则不能再得到上天赐予。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