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七四四年,郑武公去世。
在弥留之际,郑武公紧紧握着太子寤生的手说:“你要记住:凡是利于郑国的,就是礼;反之就是非礼。王室已经衰落,天下必将大乱,齐、楚即将兴起,你多加努力吧
“郑国一定要和齐国保持长久的同盟关系,而且必须要防范晋国。河东、河内一带夷狄混杂,民风彪悍,国险而多马。曲沃一旦灭冀并统一晋国,周边小国将不堪一击;到那时晋国表里山河,必将称霸。
“郑国地处中原咽喉要地,夹在齐、楚、晋三个大国之间,必将成为列强争夺的目标,郑国将无宁日。你将继承寡人成为王朝卿士,大权在握,你一定要不遗余力地阻挠晋国统一。”
郑武公旋即去世,太子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那一年郑庄公十三岁,公子段十岁。庄公执政初期,国家大权由公子吕和祭足实际掌控;但是武姜的势力也十分强大除了国内的党羽之外,还有申国和西周的势力在暗中支持她。
庄公派和武姜派的关系复杂而微妙,两人于国为君臣,于家为子母。但是武姜从来不刻意掩盖对庄公骄横和嫌弃的情绪,正是因为那种情绪不应当在母子之间产生,所以郑人才对此感到十分不解和担忧。
武姜在处理与公子吕的关系上表现得十分圆滑,而公子吕则报以敬而远之的态度。公子吕只是盼着庄公快快长大,由他自己来解决这个国事家事混在一起的大难题。
年轻的姬寤生伯爵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任何人都无法通过他的面部表情窥探到他的内心世界;在智慧和阴谋方面,他更多继承了母系方面的基因。这个郑国地位最高的少年不得不把自己深深伪装起来,装出一副qín_shòu无害的模样。
郑庄公对那个比后妈更加穷凶极恶的亲妈表现出无条件顺从的态度,对那个野心勃勃的兄弟总是温和有礼,以有辱君权的姿态来换取叛国者晚一些要自己的命的机会。
几年后,武姜把庄公召去说:“叔段一天天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封邑了。郑国地势平坦,几乎无险可守,只有制邑是天然隘口,把守着国家的西大门。这个地方一定要你最亲近的人镇守;纵观全国,还有哪个人选比你的兄弟更适合呢所以母亲要你把制邑封给叔段。”
制邑就是虎牢关,它不但是郑国的天险,也是连接中原东西方的咽喉要道,武姜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制造一个郑国版的曲沃桓叔罢了。
但是郑庄公对于晋国的那段历史本书将在后面叙述也十分了解,这个一向对母亲唯唯诺诺的人,竟然以一种不容分辩的口气回绝了她:“制邑是郑国的要塞,先君有命:制邑由公室直接管辖,不得分封他人。寤生不敢违命,其他城邑寤生唯命是从。”
武姜只好退而求其次,为太叔段请求了京城或许请求制邑只是武姜耍的一个花招,京才是真正的目标。郑庄公无论如何不敢连续两次拒绝母亲,母亲既然已经作出了“让步”,他也必须让步,结果就把京封给叔段了。
“京”是郑国重镇,位于新郑与制邑之间,控制京就能够切断新郑和制邑的联系,如此一来制邑反倒成了新郑的“飞地”。所以郑庄公回头仔细一想,把京封给叔段的危害性恐怕更大。
京之所以称为“城”是因为它有先君的宗庙没有宗庙的则称为“邑”。被封到京城的公子段马上又多了个美称京城太叔,在诗经中至今还收录着两首吹捧他的作品,一首叫叔于田,另一首叫大叔于田。诗中内容不是赞美太叔有多么热爱田间劳动,而是描绘了他在田猎活动中的飒爽英姿。
在武姜的怂恿下,被宠坏了的太叔不断干出僭越君权的事来。
太叔首先扩大了京城的建制,使京的城市面积超过了新郑。京城俨然已经成为郑国的曲沃,但郑庄公对此似乎不以为然。
祭足对郑庄公说:“城邑的城墙长度超过百丈就是国家之害。先王有所规制:大都不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都五分之一,小都九分之一。如今京城的规模已经超过了新郑,国家将不堪忍受,您必须早做打算”
郑庄公慢条斯理地说:“这些都是姜氏所为,寡人能拿她怎么办”
祭足道:“姜氏贪得无厌,无日不想立叔段为君,不篡取君位誓不罢休。君伯不如早做打算,不要使灾祸滋生蔓延。蔓草尚且不可尽除,何况是宠弟带来的祸患呢”
郑庄公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神情,这位十几岁的少年君主接着说了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警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您就等着瞧吧”
如果没有武姜的溺爱和教唆,太叔段或许会成为一代良臣,虽然不会象后来那样出名,但下场也不会象后来那么悲惨,给后人留下那么多话柄。
太叔段的野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母亲的庇护、庄公的纵容或者无奈和大夫们的束手无策,都使得他错误地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而不会为罪行付出代价。
太叔段随后又把手伸向京城西、北两鄙郊外。那里的土地本来属于公室,他却侵夺了两地的税赋,并且利用抢劫来的财富和人口大量制造武器装备。
公子吕也坐不住了,他怒冲冲地去见郑庄公:“国家不堪二君,有二君必然大乱。您现在有什么打算那如果让位于太叔,臣就去侍奉他;不让,就请除掉他不要使国人生出贰心”
庄公依然保是一副气死人的、悠哉悠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