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哀公逃盟事件在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但是比起另一事件来,却又算不得什么了:原来郑僖公在出席诸侯大会途中的某天夜里离奇地暴毙身亡了。郑人给出的死因是身患“疟疾”,可是这种牵强的理由又能说服得了谁呢?
郑僖公髠顽的性情与郑幽灵公特别相像,两人都是性格偏执、心胸狭隘、暴躁易怒的人。
前面说过,公子騑(子驷)等人在郑成公被晋人扣押期间曾把太子髠顽“逼”上君位。郑成公获释后丧心病狂地惩罚了几个“伪立君”者的责任;髠顽虽然没有受到追究,但是也受到了父亲的无情责骂;有段时间他甚至怀疑父亲将会废黜自己的太子地位,对自己秋后算账。
由于诸如此类的原因,髠顽就开始憎恨当初把他逼上君位的叔祖们了。
其实早在鲁成公十六年(城濮之战那年),髠顽就表现出对叔父们的无礼和排斥。当年他在公子喜的陪同下出访晋国。髠顽在进入新绛后对公子喜说:“明日见晋侯时请与我同乘一辆轩车。”
结果第二天清晨,髠顽没有通知公子喜就乘车离开了,结果害得公子喜一路狂奔才追上来——他已经换上了华美的朝服,戴着庄严的礼冠,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裙摆、气喘吁吁、不成体统地撒脚狂奔,道路上的晋人无不瞠目结舌。结果这起事件严重地刺伤了公子喜的感情。
城濮之战后,髠顽又与另一位叔父子丰到楚国访问。髠顽在半路上发现自己所乘轩车的华盖和立柱的连接处出了问题,于是就与子丰交换了车辆,但是没有向叔叔透露交换的原因。不久,天上突然降下大雨,一阵狂风吹跑了子丰车上的华盖,磅礴大雨顿时把子丰浇成了落汤鸡,又害得他大病一场,但是当时髠顽却在一旁“嗤嗤”地发笑,对自己和上天联合导演的恶作剧由衷地感到得意。如此子丰也和他结下仇恨。
髠顽登基的元年,他在子罕和子丰的陪同下到新绛朝见晋悼公。郑僖公在路上说了很多瞧不起晋悼公和楚共王的话,子丰提醒他人多嘴杂,不要继续说下去了。郑僖公却反唇相讥道:“叔父总是在没有他人在场的时候才说别人的坏话吗?叔父一会请告诉寡人,你都说过谁的坏话。”
在场的人都十分尴尬,当晚子丰不无忧虑地对子罕说:“君伯这张嘴迟早会闯出大祸。他不尊重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也就罢了,现在又诋毁两大盟主,他迟早会引火烧身,还会连累国家跟着他遭殃。我看不如向晋侯控告他,请晋侯废黜他,然后另立新君。”
子罕说:“不行,君伯的罪行不至被废,我会随时提醒、规劝他;而且他的势力太大,一废一立肯定会引发国家大乱,这正是晋国人希望的。”
郑僖公虽然特别排斥老前辈,却与自己的兄弟们打得火热;他曾向子狐等兄弟们打包票说,他将逐步削弱七穆大夫的权力,使兄弟们逐渐替代那些老家伙的位置。于是朝中便形成新老势力相互对峙的局面。
本年冬天,郑僖公与子驷一同出席诸侯大会。临行前忽然出现一个偶然的场景又使他回忆起当年跪在子驷脚下匍匐哀求的那段屈辱史,于是他在路上又没少找子驷的麻烦:他在用餐时故意分给他破旧的餐具,里面盛的食物也比其他人少;他还向子驷索要了一些得宠的奴隶,让他们为自己服务;他还让自己两个地位很低的兄弟走在子驷前面,碰面时也故意装作没看到他或者没听到他说话。
郑僖公身边有一位服侍过三朝君主老侍从,他既对郑僖公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又怕子驷做出对郑僖公不利的举动,因此劝郑僖公道:“公子騑身于国为公室亚卿,于家为君伯叔祖,您不可对他无礼。牛马老了都要加以善待,何况是国家重臣和祖辈呢?”
郑僖公说:“你以为自己侍奉过三位先君就可以对寡人指指点点了?伺候寡人才是你应该做的,君臣之间的事你没资格品头论足。”
老侍者继续说:“公子归生弑郑灵公之事刚刚过去四十年,老臣怕此事再次发生在君伯身上。”
郑僖公大怒:“老家伙,你竟敢诅咒寡人!把寡人比作那个昏君!寡人怎么能容你在侧!”于是他就在盛怒之下抢过一支戈,用力向前刺去,一下就将老侍从刺死了。他把戈抛给卫兵,命令他们把尸体拖出去处理掉。士兵们在抛尸过程中偶遇了公子騑,公子騑在了解事件真相后便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滥杀无辜的罪行已经发生了,郑僖公已经蜕变为暴君了;天下的暴君都是先从残害小臣开始进行残暴统治的,而且国家一旦被暴君统治,每个人都会变成砧板上的一块肉。
公子騑也曾听人说过郑简公对兄弟们许以高官贵爵的传言,但是不除掉他们这些老家伙,哪有什么贵爵可以封给公子们?公子騑感到巨大危险正在袭来,晋国人不能容忍晋灵公和晋厉公,他也不能容忍郑僖公;他决定抢先动手,在自己成为下一个冤死鬼之前除掉郑僖公。
公子騑派随行的、郑僖公的两兄弟去晋国与晋人对接工作,这样就切断了郑僖公和公子们的联系;他又秘密找到郑僖公的一个厨子,那个厨子前几天被郑僖公无缘无故地抽了一顿,而且他还是遇害的侍从的老朋友。公子騑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愤怒和恐惧6疽┙桓他。
入夜之后,郑僖公仍然为老侍从劝解他的事耿耿于怀,他想要喝点酒来排解心中的郁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