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襄公十四年(bc59)春,吴国使者到晋国去报告伐楚失利的消息。晋悼公于是在向城(今安徽怀远县西四十里)召集了一次盟会,参会的有华夏十三国的君主大夫和吴国人;议题是如何对待吴国的战败,由于讨论涉及到吴国人的利益,晋国人特别要求吴国人作出回避,以免干扰各参会者自由表达意见。
诸侯们在会场上的态度完全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人们按照自己的性格、分别对吴国人的行为作出憎恨、鄙视、甚至幸灾乐祸的表示;没有一个人认为吴国值得同情,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吴国人报复楚国。
士匄见事已至此,便把吴使召进来,向他宣布最终结果:“联盟不会对楚国采取任何报复措施,因为楚国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损害联盟的事情。”
吴国人说:“可是,我国受到侵害了啊!”
士匄的火气突然爆发出来了,他叫道:“夫子真的不明白吗?你们犯了华夏人的大忌了!你们就像一伙强盗闯进某户人家抢劫,但是抢劫不成却被主人打伤。然后就找到那户人家的仇人,请求他们提自己复仇。华夏诸侯虽然是楚国的敌人,但绝不是强盗!所以,夫子还是回去吧!你们已经有了华夏人的战车,却没学会华夏人的战礼。”
吴使悻悻地退出去了。
吴国人离开后,晋人又扣押了莒国使者。原来季武子向士匄控告说,莒人受到齐国指使进攻鲁国。士匄向齐国使者询问这件事,齐使说:“不是、不是、不是我们干的。”
士匄又询问莒使,莒使坚持说没受任何人指使。但是有人揭发说楚国曾派密使到过莒国,结果士匄就以“有通楚嫌疑”的罪名把莒使关起来了。
晋人接下来又打算拘捕戎子驹支。原来但凡晋侯出席盟会,姜氏戎的首领都要亲自率领军队随同出行,诸侯们开会时他也在场;但是姜戎子因为地位太低,又是戎人,所以没有资格参加歃血仪式。
莒国使者被囚禁后为了将功赎罪,把一些主观臆测、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当成“确凿消息”提供给晋国人,其中就包括晋国即将伐秦的情报。士匄深感震惊,因为伐秦的机密只有晋国的君主卿士和极少数大夫知道,而且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士匄从关押莒人的地点出来,他感觉他遇到的每一个外国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看来诸侯全都得到消息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士匄坐在帐外、抱着双腿、望着夜幕星河苦思了一夜。天亮时他见戎子驹支早早起来带着族人出营放马,姜戎子边走边与碰到的列国军士打招呼,有的还聊上几句。士匄猛然想起,晋人议事时姜戎士兵正好负责现场的警戒工作,结果他就武断而固执地把姜戎子当成泄密者了。
姜戎子回营后,士匄把他召来,当着晋悼公和诸侯们的面训斥他到:“来!姜戎氏!听我说!当年秦人把你们的祖先从瓜州(秦岭地带)驱逐出去,你们的祖先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地来到河东以归顺我先君。
“我先君恵公毫不吝啬本来不多的土地,剖分一处作为你们安生求食之地。但是却恩将仇报,诸侯如今侍奉晋国不如往日,都是因为你泄露机密,责任完全在你!今日朝会不许你参加,而且我正在考虑是否应当拘捕你!”
姜戎子答道:“当年秦人贪图土地、恃仗武力驱逐我诸戎。恵公认为我诸戎是四岳的后代,没有抛弃我们,反而施与巨大的恩德,赐予我们晋国南部的土地。那片土地本来是狐狸和豺狼的乐园;我先人披荆斩棘、驱逐狐狸豺狼,在那里定居下来,成为晋国最忠实的臣民,至今没有二心。
“当年文公与秦伯伐郑,秦人偷偷与郑人结盟而帮助敌人戍守都城,后来才引发了崤之战。在崤之战中,晋军攻击秦军前队,戎军进攻后队;秦人只轮匹马不得返国,有我戎氏的功劳。那次战事就像捕鹿一样,晋人紧箍着角,戎军用力扳着腿,合力将它放倒。
“从此以后,晋国之事姜戎无战不从,无役不免,专心侍奉盟主,不敢有一丝懈怠。今日这场盟会,诸侯与晋国产生了不谐,却无故将罪过推到我诸戎身上,真是不可理喻!我诸戎衣服、饮食与华夏没有相同之处,货币和语言都不通用,损害晋国又能得到什么利益?构陷诸戎与大国关系的人,简直比蝇子还讨厌!寡人不参加会议,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姜戎子说罢又赋了一首《青蝇》便退出营帐。《诗》云:“营营青蝇,止于樊;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这番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士匄慌忙追出去向姜戎子道歉,承认自己做事冲动欠考虑,这样又把姜戎子拉回来了。
吴国使者悻悻然回到姑苏,向诸樊报告了华夏人做出的那个令人五味杂陈的决定。
诸樊感觉即位一年期间,吴国所遭遇的真是“诸事皆烦”,首先是战败、后来又被华夏人谴责;最重要的事本年二月初一发生了日食,当时吴国人以为太阳因为他们的罪行将抛弃他们远去,结果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诸樊认为这是上天对他做出的警告,警告他不得继续坐在君主的位子上。
诸樊于是把公子大夫们召来,向大臣们宣布即将退位的消息,将君位让给季札,并称这是上天的意愿和先君寿梦的遗命。
但是季札坚决不肯接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