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午见客人们情绪被调动得差不多了,于是举起酒爵,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我们在此饮酒享乐,却不知栾主在何处挨冻受饿。我的心里不安那!”
现场倏然变得鸦雀无声,客人们有的底下头,有人眼圈开始湿润。胥午命乐工们退出房间,继续说道:“如果我将栾主迎回曲沃,诸位有什么打算?”
有人说:“如果能够迎回栾主,我当以死为他效力,虽死犹未死!”人们纷纷发表了相同的意见,有些人已经开始掉眼泪了,悲壮的气氛开始升起蔓延,开始大声齐唱军歌。胥午见时机成熟,突然站起来叫喊道:“既然诸位都有着共同的信念,那就请我们的栾主现身吧!”
栾盈这才从幕后缓缓走出来,在场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人们确定眼前这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就是消失了两年之久的栾盈后就伏倒一片,以表达对栾盈最深厚的感情。
栾盈也跪坐下来,向着人们稽首,感谢他们对栾氏的忠诚和舍生忘死的献身精神。
此时,新绛方面对曲沃发生的事情仍然一无所知。晋人哀悼完杞孝公,又忙着为公主出嫁做准备。在新绛,每天都有大量形形色色的人出出入入,城里城外到处是忙碌的景象,繁忙无序的状态正是发动叛乱的好机会。
栾盈把密使派进新绛去,希望获得魏舒的支持。纵观整个晋国,也只有魏氏还能算作栾氏的盟友。栾、魏两家的亲密关系来源于栾黡与魏绛的同僚关系;在“迁延之役”中(鲁襄公十四年),魏绛不顾中行偃的命令、执意跟随栾黡撤军就是二人关系的证明。
但是其他大家族几乎都与栾氏有仇:赵武由于栾书四十三年前制造“下宫之难”而怨恨栾氏;韩氏与赵氏一直保持着传统的友谊;中行吴由于栾黡在“迁延之役”中违抗父亲的命令而怨恨栾氏,智盈年少(当时只有十七岁)尚不能处理政事,一切全凭中行吴做主。
大多数家族虽然痛恨栾氏,但是除了中行氏以外(范、中行建立了姻亲关系),其他人对范氏也没什么好感。人们觉得士匄太专断、太贪婪;没有他不想触碰的权力,没有他不想插手的交易;他完全丧失了士会、士燮身上的优良品质,简直就是第二个栾黡;而士鞅依仗老爹的权势飞扬跋扈、狂妄无边,他更像是栾黡的儿子。
魏舒对着栾盈的亲笔信陷入沉思。他同情栾氏,也并非不想帮助栾盈;但是进攻范氏行同叛乱,成功率又极低;行动一旦失败,魏氏会步栾氏的后尘而灭亡。
信使看出了他的疑虑,于是说道:“晋人都知道栾、魏一体,各大家族怎会单独憎恨栾氏而放过魏氏?范匄之所以还没有对魏氏下手,只是因为栾氏还在国外牵制着他。如果栾氏失利,范匄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夫子。范匄比当年三郤还遭人嫉恨,我们为公室除掉祸害,整个国家都会感谢我们。栾子已经争取到七舆大夫的支持,我们成功的机会相当之大,而且成功之后,晋国将由魏、栾两家掌管;夫子为中军将,栾子愿做您的助手,而您的功绩将会超过士武子。”
魏舒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他终于下定决心助栾盈一臂之力。
四月某日凌晨,栾盈率领两千名甲士、五十乘战车从曲沃出发。叛军先锋是晋国的巨人、第一大力士督戎。
军队在第二天上午到新绛达东郊门外。新绛城内还是一副熙熙攘攘的和平景象的,士匄当时正与乐王鲋在家中闲聊,享受着乐王鲋对自己表达诸如英勇、有智慧等谄媚之词。报事的突然闯进来说,栾盈率领的叛军马上就要入城了。士匄听罢顿时体若筛糠、冷汗直流,完全失去了方才那副骄傲自得的模样。
士匄的家挨着东门,所以他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他哆哆嗦嗦地问乐王鲋,逃跑是否还来得及,化妆成什么样的小民不会引人注意。
乐王鲋说:“夫子马上保护君侯进入固宫,没有人会遭遇危险。栾氏的仇敌遍布整个国家,夫子却是德高望重的执政官;栾氏自外而入,夫子坐守新绛,我们的优势太大了。我们有人和,夫子又掌控权柄,有什么可怕的?栾氏的同党大概只有魏氏。但是夫子也可以把魏氏强取过来。战胜叛乱的关键就在于权力,您不要懈怠,应当马上开始行动!”
士匄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丑,旋即又换成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把士鞅叫来,命令他去劫持魏绛,一旦劫持不成、哪怕废了自己的小命也要杀了他。士鞅咬牙跺脚,带着几个随从跑出去了。
当时由于晋悼公夫人的父亲去世,丧事还没有结束,悼夫人和宫人仍然穿着丧服。乐王鲋让士匄穿上女款的丧服,在两位女伴的陪同下乘车入宫。沿途街道上已是一片混乱,人们大喊大叫着跑回家中,沿街的门户纷纷关闭,地上随处可见国人因惊慌失措而丢弃的物品。
士匄穿着那身可笑又丢人的衣服来见晋平公,把他送入固宫。固宫是晋国君主的别宫,它专门为抵御外敌入侵而修建,宫小而坚固、易守难攻。。
叛军先头部队已经闯进城门,但是栾氏武装到来的时间比预定的早了半个时辰。魏舒住在城内靠西面的位置,他不得不匆忙下令开始准备。魏氏的战车驶出家门,族甲在车后排列成行,武器发着冰冷幽暗的寒光。魏舒登上战车,正要下达进军命令,突然听见右侧传来战车驶来的声音,他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