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从十分了解弃疾的意图,他也能感受到弃疾对他深深的敌意和现实威胁,他劝子比说:“不杀弃疾,您虽然得到王位,祸根却仍未清除!”
子干惊讶于观从怎么会有如此凶恶可怕的想法,他说如果“当璧”的预言是真实的,他现在怎么可能坐在楚王的宝座上?弃疾完全可以抛弃他们自立为王嘛!他又警告观从不要继续发表此类言论,否则他有理由认为观从因为父亲的死怨恨每一个王室成员,从而不遗余力地制造混乱。
观从叹气道:“君王不忍心杀弃疾,他却会忍心杀君王,而我不忍心看着君王被杀。”说完他向子比稽首,当天就逃到郑国去了。
现在有必要把“当璧”的预言解释清楚了。
原来楚共王没有嫡子,却有五个深受宠爱的庶子,那位凡事优柔寡断的王不知道要立哪一位为太子,他就在大祭司的提议下遍祭名山大川,希望神明能够给他一个答案。回到都城之后,他把众多山川的神主立于太庙之中,又与王后巴姬在神庙的庭院中挖坑,埋下一块玉璧。楚共王向众神主祷告说:“我向神明请求,请求神明在我的五个儿子中选择一个,以主持楚国社稷。‘当璧’而拜的,就是神明所立,没有人敢于违抗!”
然后楚共王要求五个儿子斋戒沐浴,按年龄顺序依次到太庙拜谒诸神。楚康王先入,跨过了埋玉点;楚灵王随后而入,稽首时肘部碰到了目标地;子干、子皙离得很远。弃疾当时年幼,由巴姬抱着进入太庙,但是当他下拜时掌心准确地压到了玉璧。
楚共王觉得不可思议,要他再拜,而弃疾再次下拜时仍然在同一位置,这就是“当璧”一词的由来。因此斗韦龟才决定把儿子成然送到弃疾身边,并且对儿子说:“国王弃礼违命,楚国要危险了!也只有弃疾才能把楚国从毁灭中挽救出来。”
“国中本无事,庸人自启之”。嫌日子过得太安稳、又志大才疏的楚共王给国家留下了巨大的隐患:他勾起了王子们争夺的权力野心,也使得公卿大臣们各怀心事。
再把目光转向晋国。
子干收到蔓成然的密信后向晋国的卿大夫们辞行。韩起和羊舌肸在郊外设宴为他送行。子干宴席中一反唯唯诺诺的表现,而是显示出急不可耐又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成为了楚国的王似的。
宴会结束后子干和子皙乘着一辆马车、孤孤单单地离开了。韩宣子望着两人孤单的背影问叔向:“夫子觉得子干能够成功吗?”
叔向回答说:“难啊!”
韩宣子问:“楚人和子干全都憎恶楚虔,双方就像市场上的交易者一样,好恶相同、各有所求,怎么可以说‘难’呢?”
叔向说:“子干在国内根本没有同党。没有同好,哪有同恶?
“他取得君位有五难:
“其一,有君主宠爱却没有贤人帮助;
“其二,有贤人帮助国中却没有内应;
“其三,有内应却没有谋略;
“其四,有谋略却没有民望;
“其五,有民望却没有美德。
“子干在晋国十三年,他的追随者中却没有贤明之士;他的家族凋零,亲人相叛,不能说有内应;楚国没有大乱,胜负还不可知就急于行动,不能说他有谋略;他长期作为羁旅之臣,国人早就忘了他,不能说他有民望;楚人没有挂念他和赞颂他的,不能说他有美德。
“楚王虽然暴虐,但仍然有所忌惮克制(对待穿封戌、申无宇就是例子),能够任用贤臣。子干以‘五难’想要推翻楚王,能够成功吗?最终拥有楚国的,应该是弃疾吧!弃疾执政陈、蔡,周边的城邑都来归顺,吏治清明、盗贼伏隐、人民安乐。先有神明作出‘当壁’的征兆,又有国民的赞颂。羋姓发生动乱,必然是年少者取得胜利,这已经是天下共识。
“弃疾还有‘五利’:
“其一,有神明昭示;
“其二,有国民支持;
“其三,有美誉美德;
“其四,位尊而得宠;
“其五,官居高位,势力强大。
“以弃疾的‘五利’对子干的‘五难’,成败立见分晓。子干哪有机会成为新王?”
韩宣子说:“可是夫子没有觉得,子干与齐桓、晋文的境遇十分相像吗?”
叔向说:“齐桓是齐僖公宠妾卫姬的爱子,身边有鲍叔、隰朋、宾须无为辅佐;有莒国、卫国为外援;有高氏、国氏为内应。他从善如流,不贪婪、不吝啬,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最终保有齐国,不是很合理吗?
“晋先君文公,是献公宠妾狐季姬的爱子,年少时便专心好学,十七岁逃亡时就有五位名士跟随;有先大夫子余(赵衰)、子犯(狐偃)为腹心,有魏犨、價佗为股肱;有齐国、宋国、秦国、楚国为外援;有栾氏、郤氏、狐氏、先氏为内应。流亡十九年守志弥笃;惠公、怀公捐弃国民,所以人民追随文公拥立为君。况且那时文公是献公仅存的儿子了,人民又没有异心,上天把晋国授予文公,不也是合理的吗?
“子干和这两位先君都不同,弃疾最受共王宠爱,他有称王之志却深藏不露。子干没有恩惠施与民众,没有大国作为外援,流亡没有人相送,归国没有人迎接;他没有头脑,没有勇气,只知道投机,凭什么登上王位?子干如果知难而退,还能保留性命;如果真的坐上王位,绝对活不过一年!”
以上就是叔向对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