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总会有那些蚍蜉之辈,想要撼动对它们来说坚不可摧的大树呢?
很多人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而作为被撼动的一方,张放心中的屈辱格外深刻。
从名望方面来说,小小儒生,跟资深儒门祭酒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从家世方面来说,启阳小族孟家跟平京门阀张家完全没有可比性;
最重要的是,他张放浩然正气诀已经修至一转十层,修行境界上与道门的筑基圆满境相同,距离金丹境也只有半步之差。
而孟寿只是普通人,跟他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以蚍蜉来形容都是夸他。
被这样一个人威胁,在张放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深深的屈辱。
天下儒门信徒何止亿万,为什么单单要找上我,是觉得我张放老实可欺么?
看来还是因为我太过仁慈,让这些蚍蜉蝼蚁误以为可以随意冒犯我而不用付出代价。
罢了,就从今天开始,从你孟寿开始,让你们这些蚍蜉蝼蚁感受来自修行者的愤怒吧!
勾结前朝余孽绝对罪不可恕,杖杀孟寿只是第一步,连根拔除整个孟家、诛灭孟寿九族也不会是终点,所有跟孟寿有牵连的罪人都要受到惩罚……
不如此,实难平我心中之恨。
孟寿真的不明白抬圣像请愿这种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完全是。
绝对不能得罪修行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连傻子都懂的事情,孟寿怎么会不懂?
圣像抬出来,第一个得罪的就是张放那个儒门祭酒,而且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些孟寿在做出决定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但是,未学语时先练字,尚懵懂时便开始跟着塾师诵读圣贤书。
十几年过去,书法没有大成,他的一身傲骨却已然铮铮有声。
平常也就罢了,像今天这种当众颠倒黑白、有辱圣贤教诲的事情,他绝对做不到漠视。
如果连《乞银帖》被石得一狗贼贬斥都无人反抗,这样的儒门还是他心中那个儒门吗?
不管怎样,总要人站出来,为挽救不断沉沦的儒门做一点贡献才成。
哪怕这样看起来很傻,哪怕最终会遭遇不测。
只是,孟寿做好了今天身死当场的准备,也仍然没有想到张放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诛他十族。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还会站出来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孟寿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其他人也不可能预料到会有什么样的惨事发生。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启阳学政傅献庭。
三十年前的平京朱雀门事件,二十年前的启阳围城事件,十年前的仇家灭族事件,以及更多血淋淋的往事,足以证明,当修行者失控时,会对一个国家、一个城市、一个家族造成什么样恐怖的后果。
他恨修行者,所有的修行者。
不管是邪恶的魔门、外来的佛门、崇尚清静无为的道门,抑或是自诩东土大陆本土正宗的儒门。
在他看来,所有修行者,不论正邪、不分善恶,全都应该被逐出东土大陆。
这片土地,应该是正常人生活的世界,而不是疯子们的战场。
但他更明白,他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那种无数先辈做不到的事情。
他连张放这个疯子都赶不走。
无数次,他想像孟寿一样站出来直斥张放。
但,这样的念头又无数次被他压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逞一时血气之勇,他要留着有用之身,在关键时刻对张放这样的疯子施以致命一击。
而在那个关键时刻到来之前,无论多么屈辱他都要忍受下去。
就像今天这样。
孟寿完了,孟家完了,在场的儒生大多数也会死于非命。
而他,还要和以前一样,静静地看着,等待着那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关键时刻。
对眼下情况感触最浅的,定然是陈平这个穿越者了。
在他看来,孟寿为他打抱不平,站出来大骂石得一,这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却不是什么太值得担心的事情。
在他经历的那个时代,有许多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甚至还有人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比如大骂横行乡里的恶霸,大骂鱼肉百姓的狗官,大骂权势滔天的权阉。
更加夸张的,是还有人敢指着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
骂恶霸的成了英雄,骂狗官的肯定是好人,骂权阉骂得厉害的家伙,会被无数人崇敬。
至于那些指着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更加了不得,个个青史留名。
所以,孟寿骂骂石得一,在陈平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最后,听到张放差人杖杀孟寿,而且看到真的有人敢出手杀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现在不是在原本那个世界,而是穿越到了视人命如草芥的仙侠世界。
对于张放这样的修行者来说,杀死区区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孟寿,跟随手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平怂了,真的怂了。
孟寿还有孟家倚仗,他一个毫无根底的穿越者倚仗什么,那个不靠谱的特效金手指么?
要不,还是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吧。
救孟寿?
开什么玩笑!
只要一出声,小命肯定玩完,那还长生不老个屁啊。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绝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今天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只有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