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拿着一个打水泥地比赛用的起了毛的旧篮球,一身当年穿着肥大如今倒刚好的高中旧校服,来到学生时代常打球的工体篮球场时,遭到了身旁不少小年轻们的一阵暗中耻笑。
我知道他们更多笑的是我脚上的那一双白色双星帆布球鞋,因为那并不是一双篮球鞋,反倒是一双不太专业的足球训练鞋,鞋底那类似鞋钉设计的橡胶圆鼓嘟彰显着它的身份。
可是只有二十岁左右的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球鞋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最受欢迎的篮球鞋。我估计在那个年代整个中国也没几双专业篮球鞋,反正笼统上都叫球鞋,当时这样的双星球鞋适用于任何运动。
之所以心血来潮来这么一出儿,是因为我们高中同学发起的一个活动,来纪念毕业二十周年。
因为曾经养活了半个城市的邢州钢厂要搬迁了,顺带着被变卖的还有他们这块黄金地段的地皮。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来这儿打球了,当然现在已到中年的我们打球是其次的,拍照最重要。
老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到了,多部分人都不会像我还能找得到当年的校服。于是一个个女的穿得像翠花,男的穿得像拴住儿。只有脚上那一双白色的双星球鞋倒是出奇地一致。
其实仔细想想当年,在这个九十年代的中国三线小城,虽说不太富裕,但是作为国企的工人子弟,都还是穿得起一双流行的双星球鞋的。
只是有的人什么场合都舍得穿,有的人非重要场合不舍得穿罢了。如果说到当年在这个球场打球的话,一半的人还是不太舍得穿这么好的鞋浪费在自家门口的球场上的。
当年在这打球的人大多穿的是一种自己做的布鞋,白帮、的确良黑布面、胶皮底。
不是歌词儿里妈妈纳的千层底,而是一种用工厂废弃传送带做成的鞋底。这种鞋底的特点除了硬就是结实耐用,好像永远也穿不坏。
我不知道当年别地儿的工人子弟是不是也经常穿这样的鞋,但是在邢州这一亩三分地儿,只要一看见穿这种鞋的人都知道十有八九就是钢厂这片儿的人了。
又因为这种鞋底又硬又结实走在水泥路上踏踏响声很大,所以在本市就有了个外号:钢底儿鞋。
想到钢底儿鞋,我抬头扫了一眼人群,人都到齐了,都穿着一色儿的双星鞋,除了当年那个总是穿着钢底儿鞋的同学——冀超来。
那也是和我关系最铁的人,可是我也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他了。
作为当年的风云人物不用特别留意这时也有不少人也察觉到缺了谁。都向我投来问询的目光,我摇摇头:“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嗯,知道了。应该会来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冀超来不会来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踏踏声由远及近,那是钢底儿鞋的独特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冀超来,来了!
超哥!
超哥!
一群人呼啦地围了上来,没有拥抱,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就只是一声声的超哥那么叫着。
很奇怪的一点是超哥从来不太爱说话这都知道,可他也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却又总是给人一种莫名奇妙的距离感。
超哥也一一回应着每一个人的名字,没有叫一个人的外号,都是连名带姓叫上了每一个人的名字。二十年了,这也是对别人的一种莫大的尊重吧!
回应完众人,超哥才走到我跟前,伸出拳头狠狠地在我胸前怼了一下:“小叶!”
终究我们俩的关系还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只是千言万语到嘴边后,终于还是跟别人一样,只化作了两个字:“超哥!”
寒暄过后,众人胡乱地打了场球,认真的摆弄着各种自认为很帅或很美的ss拍了很多精致的照片。然后心满意足的发出一阵或真心或违心的感叹。一群四十岁的中年人仿佛像看透一切的白发老者。
就在我们同学聚会的球场项目进行完毕,准备离开前往邢州大酒店进行下一个项目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超来!小叶!”
还没等我们俩人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手掌拨开众人,然后一个跟沙钵一样大的拳头像超哥迎接我的方式一样分别怼在了我们两人的胸口上,不带一点客气,直怼的我们喘不过气儿。
接着又是两条像铁匝一样的胳膊狠狠地锁住了我们的脖子,好一会儿我才用极不容易喘上来的一口救命真气说道:“老六!你要再不松开,我们俩就该壮烈了。”
老六我们同年级不同班的高中同学,因为当年经常一起打球一块玩儿,所以关系比同班同学还要近一点儿。
当年老六的家里开着一家小饭店,老六成绩不好,那时的大学也不不像现在这么好考,高中还没毕业就去了店里帮忙。这也为我们的课余生活增加了不少味道。
虽然最近联系不多不过也知道现在的老六依然干着老本行,老六非要拉着我们去他那里喝几瓶。后来看那么多别的同学等着也实在不合适,于是便约好了等我们这边散了一定要去他那里再喝点儿,多晚他都等着。
跟老六别过来到邢州大酒店之后,我们就多少有点后悔了。
因为在座的众人里就只有我和超哥不是正经八百的钢厂子弟,当年钢厂收购了一座矿场,我们就是托关系从矿区转过来的学生。这在当年这个尚有阶级观念灰烬的国有企业的小社会里,多多少少有点小隔膜。
饭桌上,要么是当年各自要好的人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