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光明磊落,实让学生汗颜不已。”谢文昌微微一揖,道:“漳州农学院乃是恩师造福漳州士子百姓之勋绩,月港岂会半途而废,农学院的修建,恩师放心,月港必定善始善终。
恩师眼界开阔,见识广博,支持海贸,时时将开海之事记挂于心,不论成败与否,月港上下皆是下存感激,对恩师的支持不论有何变故皆不会有丝毫改变。”
听的这话,胡万里极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能得贤生,实是月港之福。”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六月朝廷在赈济陕西旱灾虫灾之时,又开捐纳之例,如今开海无望,我即刻修书,为贤生等人争取一个冠带散官荣身。
另则,当初为了筹建农学院,县衙曾专为此募捐,原本这笔银子是准备用于农学院的人才聘请,书籍物事的添置,如今还是都用于农学院的修建,也为贤生减少一点开支。”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微微一怔,道:“恩师难道也有变动不成?”
胡万里含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建农学院可是一件博取圣上欢心之事,羡慕嫉妒的人多,后面的事情已无须我再去操心了。”
那笔银子,谢文昌知道,还剩下三万多两,他没想到胡万里会愿意拿出来,按理说,那笔银子,他全部贪了也没人知道,想了想,他才微笑着道:“月港花了偌大的精力修建农学院,恩师可不能在这时候来抢功劳。”
胡万里苦笑了一下,才道:“我是担心那些个龌龊官员做事没有底线。”
“公道自在人心,漳州百姓谁不知农学院是月港修建的?”谢文昌不以为意的道:“再说月港原本就不指望什么朝廷的褒奖,完全是为了开海和张阁老,提不提都无所谓。”
“这笔银子,月港不会白白仍进海里。”胡万里说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道:“既然农学院不需要,那便为漳州百姓做点好事,这事还是由月港出面做吧,三万六千多两银子,将漳州城大街小巷用石板铺砌一番,每一条街再建一个公共茅厕如何?农学院的肥料以后就无须发愁了。”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轻笑道:“漳州虽然不缺石材,但用石板铺砌街道,三万余两银子肯定不够,能否先行铺砌主要街道?”
“当然可以,量力而行便是。”胡万里微微笑道:“这是万家生佛的大善事,交给贤生来做,一则是为贤生积攒善名,二则是不担心贤生会从中克扣,中饱私囊。”
“恩师既如此说,学生一力应承下来便是。”谢文昌含笑道:“学生马上就召集人手准备,尽快开工,即便亏损大点,也要为恩师完成这件万家生佛的善举。”
听的这话,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名声是月港的,我不过是沾点光而已,再有,为防招惹非议,此事,我要安排主薄监督施工,一应开支亦要账目清楚。”
“恩师放心,如此善举,学生定然不会闹出纰漏。”谢文昌忙欠身道。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既如此,贤生且去忙吧。”
待的谢文昌转身离开,胡万里才轻叹了口气,募捐剩余的那三万多两银子,他也不是没有打过主意,东兴港就是个烧钱货,他这一年多来收的孝敬陋规以及海贸所得不是变成了船只就是填进了东兴港,对这笔唾手可得的银子说没动过心,那是扯谈。
不过他清楚,这银子动不得,即便有月港给他填窟窿,也不能动,那里面有一万多两都是福州以及福建府县官员捐的,这些银子可不是好贪的,更何况如今又正是非常时期,万一月港被福州的那些个大员买通了,贪贿这三万多两银子,就足以彻底断送他的仕途,为防有人拿这银子做文章,他才要急着将银子用出去。
从县衙出来,谢文昌一直在琢磨透胡万里那句‘这笔银子,月港不会白白仍进海里。’的意思,银子自然是指修农学院的那笔银子,已经等于是白扔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县尊明显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那犯不着,再说,胡县尊如今也不是担忧农学院会半途而废,他有银子修,而且他现在是嫌银子烫手,想方设法的要将银子花出去,这种情形下,这句话就不是什么场面话,是胡万里有意的暗示,还是无心之失,说漏了嘴?
不会白白仍进海里?难道还能指望月港开海不成?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不是月港开海,而是张璁复职!难道张璁真的还有希望重返首辅之位?
谢文昌前来县衙拜访自然是瞒不过吴亦有,眼下他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月港对胡万里的态度,听闻谢文昌出了县衙,他便径往三堂而去,在宅门稍候片刻,待的通报胡万里在签押房见他,他便快步赶了过去。
一进签押房,见胡万里神情如常,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一俟见礼落座之后,他仍然是迫不及待的问道:“长青兄,月港是何态度?”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转运费减半,船队规模不允许再扩展。”
听的这话,吴亦有不由一愣,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想过,但谢家船队如今是九艘大海船,一半的转运费,一年下来也不是笔小数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