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州县实行的乃是集权制,完全不同于各级官府衙门分散权力、互为牵制的原则,一县之财政、治安、审判、教育、福利等等事务皆由知县负责,而且必须躬亲厥职,亲自cao办,责无旁贷。
除了受各层上级的监督外,在知县之下的佐贰官、首领官、教官、杂官都丝毫不得与之对抗,只能乖乖的听话,当然,对于知县的施政方针或具体案件的处置有意见,佐贰官是可以直接向上级申诉的。
另外,佐贰官特别是县丞与主官还有一种特殊而微妙的关系,为了防止地方官员蒙蔽民情,朝廷时常会派遣巡按下基层巡查,按规定,巡按没有调动主官的权力,但可以调动州县的佐贰,也可以暂时委任某些佐贰官,基于这种关系,主官对佐贰官有时也畏惧三分。
龙溪县丞张明贤便是巡按巡查时临时委任然后正式任命的,是以他才有胆子抻量胡万里,听的点卯完毕,身为二尹的他忙趋步上前躬身一揖,道:“下官龙溪县县丞张明贤见过堂尊。”
一见张明贤的举动,整个大堂登时雅雀无声,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盯着自个的脚尖,一颗心砰砰直跳,张明贤是县丞,是朝廷的八品官员,在平i里与知县是可以平礼相见,但是在新官上任,重大节庆i都必须行跪拜礼,称老爷,以示尊重。
如今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新县尊第一次升堂的时候以平礼相见,这等若是公然挑衅!天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新县尊会是何反应,说不好当场便会雷霆大怒,胆子小的书吏衙役已经是面se苍白,两股战战,胆大的则是幸灾乐祸,等着瞧热闹,新官上任,便有县丞挑衅,这可是一大奇闻。
赵德友、王治中亦是心慌意乱,万没料到张明贤竟然如此胆大,这架势竟是完全豁出去了,两人也不敢偷看胡万里的脸se,低着头盘算该如何斡旋,若是县尊大怒,他们合衙的官吏怕是都讨不了好,两人皆是暗自腹诽,便是要给个下马威,也用不着如此直接,这不成心害人嘛。
官吏拜贺,说白了就是知县对县衙所有官吏的一个下马威,如此重要环节,师爷薛良辅自然不会疏忽,官吏该如何行礼,他该如何回礼,都曾详细的反复的交代过,是以一见张明贤躬身行礼,胡万里心里便是一沉。
他是万没料到这县丞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在拜贺之时就敢公然挑衅,他自然不会想到,这是因为他上任之时没有幕宾参随同行,使的他们认为有机可乘,该怎么办?怒发冲冠,大发雷霆显然是不妥的,那会显的他这个正印官没有度量,不计较显然也不行,这会让县衙官吏得寸进尺。
略一沉吟,胡万里便扫了大堂上一众官吏一眼,最后将眼光停留在张明贤身上,也不起身回礼,只端坐着微微拱手算是回礼,而后才淡淡的道:“张县丞是巡按御史唐大人临时委任的,看来对礼仪尚不熟悉。”说着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沉声道:“下一个。”
赵德友心里一跳,连忙躬身而出,规矩的跪下磕头道:“下官龙溪县主薄赵德友叩见大老爷。”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起身侧身谦让,拱手一揖,道:“赵大人无须多礼。”
眼见张明贤尴尬万分的被晾在大堂上,王治中哪里还敢多想,忙跟着出列拜见,教谕李青德等一众杂官亦皆是小心翼翼的跟着上前拜见,随后才是六房书吏一房房上来叩头,胡万里也就坦然安坐受礼,待的书吏拜见完毕,一众衙役则远远的在丹陛下集体叩头拜见。
张明贤本就是试探胡万里的深浅,见他处理突发情况的手腕如此老练,心里不由暗暗称奇,他一个新科进士又是如此年轻,怎会如此老练?哼,老练又如何,他一个新科进士对地方政务又能知晓多少?
见衙役拜见完毕,张明贤便自找台阶,上前跪下道:“卑职初次拜见大老爷,心情激荡,礼仪不周,还望大老爷恕罪。”说着便磕头行礼,道:“龙溪县丞张明贤叩见大老爷。”
见他能屈能伸,能自找台阶,胡万里不由颇觉头痛,这种小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为防非议,当下他便起身还礼,含笑道:“张大人无须客气。”说着便道:“退堂!”
虽然有点小插曲,但上任仪式总算是完成了,待的一众书吏衙役退出,胡万里满脸笑容的对留在大堂的一众佐杂同僚拱手道:“i后大家就在一处共事,还望诸位同僚鼎力相助,大家同心协力,将差事办好,诸位的考语,必然也是花团锦簇。”
听的他开口就拿考语威胁,一众年轻的佐杂官员心里都是一紧,考语的好坏可是直接关系到升迁的机会,如今杂佐官员升迁难度本就大,一个坏评,可能几任都扳不回,年纪大的倒是无所谓了,左右是升迁无望,没什么好顾忌的。
一众人当即便乱哄哄的表态,逢迎的有之,敷衍的也有,待众人说完,胡万里才笑道:“本官在二堂设宴宴请诸位同僚,诸位请。”
摆宴宴请一众杂佐官员不过是个形式,大家混个脸熟而已,酒过三巡便草草散席,见胡万里离席,赵长福便及时的敲了三下云板,这是通知书吏、衙役、闲杂人等及时回避,以免冲撞了知县老爷。
出了二堂,胡万里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个县丞张明贤是什么意思?今i此举,等若是公开撕破脸,难道他有所依仗不成?今儿既然已经发难,接下来怕是还有一番小动作,如今刚刚上任,两眼一抹黑,就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