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众峰外,华顶当寒空。有时半不见,崔嵬在云中。
血腥与肃杀开始慢慢淡去。曾被洇红的地面,悄悄绽出新芽,山间鸟兽也渐渐恢复了生机。天风轻拂,枝头香花“扑”地坠入涧中,小小游鱼竞相探头轻啄,溪面上顿时漾起一串串圆圈。白云如带,与翠柏相缠相依,饱经沧桑的老松俯首低望,姿态如追忆,更如感怀。
芜花半落,晨风正清。
朱于渊、穆青霖与顾游心缓缓行走在山径上,路旁开满了杜鹃与山茶花。身畔不时有穿着天台派弟子服饰的少年人经过,或捧书而读,或挑桶汲水,瞧见他们三人,便停下来,互相问礼。
顾游心道:“这些孩子一直就很想加入天台派,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朱于渊望着那些少年人,说道:“天台派原本人数就已不多,上次一战后,又折损了大半。眼下正是补充新生力量的大好机会。”
顾游心道:“这些日子以来,又是遴选新人,又是进行各种训练,阿渊,你也是够累的。”
朱于渊道:“多亏有你相助。”
二人说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一起投向穆青霖。穆青霖正凝视着遥峰,虽缓步随行,心思却仿佛缥缈不在此处。直到此刻,他方才收回视线,轻轻说道:
“只是辛苦你俩了。”
他的容颜依旧清致,神情也还是很柔和,却掩不住淡淡的倦意。顾游心挽住他的手臂,低声唤道:“霖儿……”
穆青霖刚要回答,背后忽有一个声音道:“喂!等等我!”三人回首一瞧,见那人健步如飞,如流星般赶了上来,却正是思鸣剑樊千阳。
樊千阳来到三人面前,扬声问道:“就你们仨?”
顾游心眨了眨眼:“你还想见谁?”
樊千阳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只问:“夏姑娘如何了?”
顾游心道:“她已清醒,只是身体虚弱,还需要休养。姐姐一直陪伴着她。”
朱于渊听到“夏姑娘”三字,低低叹息一声:“不知她情绪怎样了。”
穆青霖缓缓开口。却只说了半句话:“洛堂主这些天来始终守在山中……”
顾游心长眉微蹙,道:“唉,他俩……”
朱于渊沉声道:“洛堂主英武莽烈,是果断之人。此事他必定已有打算,咱们多想无益。不如顺其自然。”顾游心恍然,点了点头。
四人一路说着,一路慢慢行去。山径两旁花阴间不时有鹊影跃动,碧涧在缓缓流淌。幽深的青崖绿水间,却忽有悠扬笛声响起。朱于渊听到那熟悉的曲调,眉宇间不觉微微一动。
顾游心自言自语道:“叶师叔又在吹笛了。”
樊千阳道:“不是他。”他霍然迈开大步,朝前而去。另三人紧紧跟随在后。转过山径,便是一片林间空地,那婉转的笛音,却正从空地正中的一株桃花树下飘出。
那吹笛人倚树而坐。神情专注,白玉长笛与浅粉花瓣相映,眉目清丽,如在画中。一曲吹罢,桃花纷纷而落,她放下长笛,微微侧头,朝着他们说道:“多日未见,你们好啊。”
顾游心袅袅上前,依偎着她坐下。话音中有惊喜:“姐姐,你今天有空了?”
穆青露点点头。顾游心又问:“那夏姑娘她……”
穆青露道:“她已无大碍。有一个人正在陪她,所以,我就回避了。”
朱于渊问道:“谁在陪她?”
穆青露神态平静。缓缓回答:“洛大哥。”
顾游心挑眉:“她愿见他了?”
穆青露淡淡一笑:“多日以来,他一直默默守在她窗外,即使风雨再大,也不曾离开。今天,他俩终于相见了。”
她的话很简短,然而。众人闻言,脑海中却都渐渐勾勒出了那一幅画面。顾游心的眉头徐徐舒展,她长出了一口气,道:“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夏姑娘……再也不能振作了。”
穆青露搂住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穆青霖已走上前去,亦立在桃树下,温和地说:“只要能平安活着,这世上没有甚么坎是过不去的。”
穆青露长长的秀发在肩上轻轻一拂,她转回头,对樊千阳说道:
“樊将军,多谢你那天及时出手,挽救了沿香的性命。”
樊千阳站在树后,并没有立刻回答,却叹了一口气。穆青露似有些奇怪,问:“你为何叹气?”
樊千阳道:“那天我本应再早些出手的。只可惜……”
穆青露道:“可惜甚么?”
樊千阳叹道:“收拾了山下那些喽啰后,我一路攀登,刚想踏进华顶台,却劈面吸入一股酒香。我不知道那是甚么,但骤觉手足酸软,心知不妙,便赶紧后撤,直到退出七八丈,香味才稍弱了些。我立即打坐回神,耳中犹不时传来夏姑娘同白泽的对话。直到你们纷纷叫嚷,我知道事态糟糕,可那时候功力也才勉强恢复了五六成。”
朱于渊道:“虽是五六成,但威力已经极强。”
樊千阳瞧着穆青露,说道:“我听到你不停哭喊‘救救她’,然而酒香犹在,我若直接上去,恐怕又将前功尽弃。所以我只能扯破衣衫,匆匆喊了一句‘来了’,便将口鼻密密缠住。我闭着一口气,蹿到崖边,将她提在手中,可是她已开始坠落,风势又烈,眼看要将我和她一同扯下去。”
顾游心在旁道:“是啊,我们紧张万分,可又看不清崖下发生了甚么。”
樊千阳道:“危急之中,我只好拔出思鸣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