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拒绝了‘光明之心’,我完全跌回了凡人。不再有过人记忆,不再有超凡领悟。它收回了所有强加于我的光环,压抑内心许久的真实感触爆发,我会对现之所学时常健忘,思绪紊乱驳杂。半夜时,噩梦缠身,会不安的惊醒;独自一人时,会对未知的异界产生恐惧。
软弱如糖膏似的黏附着我。我甩不掉,挣不脱。这便是真实的我,一切都未曾改变,我始终是那个我,那个失去了所爱之人,变得彷徨无助的我。我感到安心,有了认知,真正觉得自己像人一样活着。
同是软弱,不同的是,我有了直面它的勇气。‘光明之心’给了我一个太高的起点,让我近乎站在人类的颠峰水准,却不给应有的力量。正是这份极大的落差,才使我一蹶不振。
我渐渐懂得一个道理,心之所向,必有力之承载。你的心有多大,你的人就能走多远。这并非盲目的自我认同。力取决于心,同时决定于心,力所能及,才是你心灵的高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经努力,达不到的境界,你便永远无法体会在此层面下的心境。
所以,我惟有不断向前,才能摆脱软弱。阅历越多,体会越多,自然心有丘壑,宁静致远。于我而言,我仅是一个窝在最底层的无知者,才刚起步。不惧怕、不退缩、不软弱,一切从零开始。
我舍弃了身为‘神’的最后一丝可能。神识被禁锢,‘光明之心’剥夺了我仅有的一点神力运作,我变得异常嬴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倒还罢了,我甚至连i常起居都无法du li完成。
我成了一船人唯一的累赘。他们敬畏我,怜惜我,不厌其烦的尽心服侍我。我心内的悲哀无可名状,倘若抛开神祇的身份,抛开这副美丽皮囊,我算是什么?他们还会这般殷勤吗?还会这般恭顺吗?我开始厌恶,厌恶他们,更厌恶自己。
从最初,我便因自身来历、相貌,与这个世界的人或事纠缠不清,我厌烦了,抵触了,渴望斩断所有,远离他们,远离任何一个跟我有交集的人。我需要力量,自保的力量……
晨曦时分,西达伦手扶船栏,望着一甲板忙碌的水手,心下微微叹息。已在运河上航行了近十天,中途辗转了三次码头,再经一个站点,就可乘船东进,直达佩得罗。
十天前的码头肃清事件,至今仍无法平息。这些水手便是当时的码头工、小商队,他们被强行绑到船上,被迫加入了苍鹰佣兵团。西达伦暗道麻烦,本来依他合计,杀人灭口完了事,这样既麻利,又可栽赃给共和国,一石二鸟。
可谁知刚清了没几人,就冒出个贝恩来阻挠。西达伦罢手,当然不是顾及贝恩,奥格利斯把善后的事交给他,不闻不理,摆明了让他做黑脸儿,他是悍匪出身,杀几个人平常之极,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
不过细细思量,西达伦不由生出几分犹豫。他出此下策,主要是保护女神行踪不至暴露。若事后,女神追究起来呢?她那么善良,会不会怪罪自己?西达伦极力想把最完美的形象留给女神,他不愿看到女神无法接受的感伤,为此,他袖了手,由着贝恩将这些人带上船。
然而,贝恩的仁慈,却带来了无穷遗患。这些人非自愿加入,个个顾念家小,记挂亲人,哪能留的住?前三i,不时有人趁夜间跳水逃脱,更有甚者仗自己会两下拳脚,yu暗杀西达伦等人,有一次竟摸到了女神的房间。
西达伦又惊又怒,一气之下,没头没脸斩杀了十余人,才算止住势头。可这样依然没完,他们都是旱鸭子,极少通得水xing,这些人摸准了他们的秉xing,开始明目张胆的往河里跳。
西达伦等人干瞪眼没法儿,后来贝拉转醒,张弓搭箭,让这些人吃了不少苦头,并承诺只是雇佣他们,到达目的即刻放行,这些人才又安分下来。如今行踪已然败露,再去计较也是枉然。西达伦不禁有些懊丧,当初若自己决绝一点,也就不会有现下这种里外不讨好的局面了。
西达伦下意识手扶剑柄,目光眺向正对的船舱。恰如约定好般,门开了,少女一袭紧身短打,发束丝带,腰间别着一把细窄短剑,盈盈走来。西达伦心中一热,忙趋前迎上,搔着头,腼腆道:“你来了……”
少女轻轻点头,并未答话,流眄似波,仿佛在问:“今天教什么?”
西达伦心头一跳,险些心神失守,干咳着掩饰,微红脸,不敢再看少女:“嗯……你先把昨天学的剑术演练一下,我帮你指正指正。”
少女闻言,默默抽出短剑,一缕寒光晃在西达伦眼前,少女有模有样的摆出一个极为特别的战斗姿势:微微侧身,双手持剑侧举,斜横在胸前。
西达伦暗凛,完全被夺去了心神,毫无疑问,少女的起手式是很完美的,攻防兼备,张弛有度,乍看之下,给人一种高手的错觉。可西达伦知道,少女仅仅是习了三天的初学者,只是她天生超强的模仿能力,足已以假乱真。
少女手中的剑很窄,宽约寸许,长约一尺二三,薄如柳叶儿,却并不锋利,白金丝缠绕的剑柄足有半尺长,少女纤纤玉指握在上面,显得很单薄、柔弱。这是西达伦特从前一港口为少女买的女式花剑,纯属装饰,质地轻巧,se泽鲜亮,拿在手中轻若无物,再加上宝石点缀的剑鞘,很受贵族小姐的欢迎,也是平i里,贵族小姐们聚在一起进行尚武娱乐、‘品茗论剑’的必备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