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能得到这份工作,再笨的人也明白是丁维娜的功劳,何况李周工作数年,对人情世故颇为通晓,当晚拎着一大束玫瑰来感谢她。丁维娜嗔了两句,但高高兴兴地找了个大瓶子装花。李周帮忙,拿了剪刀修掉花枝的下端,让花能放得久些。
他见桌上放着本乐谱,墙角又多了架电钢琴,随口问道,“最近有基本功考试?”幼儿园老师也不好当,天天跟孩子们打交道,得会弹会唱会画会跳。丁维娜平时好静,但专业需要的素质她都不错。
“幼儿园之间的竞赛,园长让我去。”丁维娜无可奈何,“你知道的,他们总觉得年轻人要有冲劲,像这种积累资历的都是好事,能参加是光荣。”园里另外几个年轻老师背后又把她拎出来嚼了顿,无非富家女、有背景。
李周懂,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表现的机会多多益善。然而每个人情况不同,丁维娜用不着这么上进,而且她跟他诉说,显然不是想讨几句批评。在女朋友发牢骚的时候,男朋友需要做的只是倾听,他嗯嗯地听着,附上两句,“是啊,没完没了的考试,跟我们银行一样。”
李周习惯成自然地仍把自己当银行的人,说完才意识到,干笑了两声,“我都和银行说再见了,还提他们干吗。”丁维娜诧异地问,“不告他们了?”
李周不在意地说,“不告了。小金说告也不一定能赢,最多争取点利益。我打算把精力放在新工作上。”他见丁维娜眉头微皱,以为她不喜欢听这些,“被我打岔,对不住,给你道歉了。放松,别板着脸,我会害怕。”
丁维娜抬起眼,“我很凶吗?”
她长相秀气,灯光下眉毛淡淡,鼻子和下巴的弧线柔和,哪有一点凶相,恬静得很。李周发自内心地说,“哪里。”
丁维娜嘴角弯起,侧头笑眯眯地说,“那你怎么唯唯诺诺的,不是怕母老虎发威?”
李周难得地脸热了,“我不想惹你不高兴。”
丁维娜今天跟吃了枪药似的不想放过他,“我俩是不是一直太平和了,一直是你让着我,这样能长久吗?”李周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感觉到了类似金小田那种咄咄逼人的味道。他反应不过来,如果维娜对他不满,干吗还帮他的忙?他吃吃地问,“你怎么了?”
丁维娜颓然放下花,她也不习惯今天的自己,想证明什么呢。她无力地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打算放弃银行那边的维权?”
原来为了这个,李周松了口气,点头道,“代价太大,不值得。”
丁维娜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可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李周半蹲在她面前,闻言握住她的手,“有你安慰,我现在好多了,不难受了。”
丁维娜苦笑,“我还以为你没有了后顾之忧会放心大胆地找他们算账,没想到……”没想到他的气愤只在没有后路时爆发,她不忍说出口,默默地转过头,不想被他察觉她的真实想法。
李周有点茫然,呐呐地说,“闹僵了没好处,城市这么小,低头不见抬头见,对以后也没什么好处。我还以为你跟我想法一样,没想到……”没想到丁维娜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我以为你不喜欢跟人争。”
所以说丁维娜觉得李周并不了解她,是,她不是个特别能争取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有许多事,她遇到了会生气,但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因此她才喜欢李周,为了他替他父母拿回工资的奔走,觉得他可以保护家人才想和他在一起。
其实,是她想多了。丁维娜很难受,她隐约觉得老丁和程玉兰比她会看人,他们说过,李周这人心志不坚定,随利而转。她以为他们是钱多了看人低,还以为钱少的人迫于生活压力才低头,如果解决了最现实的吃饭问题,绝对能抬起头和强权作对。
李周听丁维娜说完,愣住了。他压根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强硬派,不由试探着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丁维娜一阵郁闷,“不是我怎么想,关键是你怎么想。”她不是冲锋陷阵的人才,最多只能做后方保障人员。她哪知道她想帮的这个人,竟然会掉头奔向无忧无虑的后方。
李周也没好受到哪,有几句话终于憋不住了,“我怎么想重要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现实,我一个小人物,被人当枪使的时候庆幸自己有利用价值,被人抛出去扔掉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你以为我没想法,我也有,我辛辛苦苦凡事主动,在别人眼里还比不上黎正。我真的去告银行,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出名。然后谁还要用我?一个不愿意被人利用的小兵。”
他看了眼琴谱,“就像你得到出去竞赛的机会,你并不高兴。你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人想要这样一个机会,却得不到。你不懂,也没想要懂。”
丁维娜听他拿刚才的话说事,顿时一阵恼火,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大门,“行啊,你走。我不懂事,别跟我在一起,你去找懂事的姑娘。”
李周面子上抹不下,站起来往外走。后脚刚跨出门口,丁维娜在背后用力拉上大门,咣当一声特别响。
……
李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真心没想到丁维娜也会有发火的一天,而且还发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理性可言。走就走,泥人也有个土性,何况他根本不是泥人。走了也好,等她想通了再说。
丁维娜拉上大门后,靠在门上发呆。这下好了,趁了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