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洛伊丝的剑看似缓慢,可那只是她全身动作相配合引起的错觉。诺亚完全来不及反应,手腕一阵麻痒,手里的剑就掉落在地。跟着双膝莫名一软,腰间被撞了一下,不痛,身体却整个失去了平衡。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已倒在了地上。随即海洛伊丝便伏下身子,在他唇上深深印下一吻。
“对不起了,”她的笑容从未如此刻灿烂,“诺亚应该知道的吧?我自私又任性,实在没法忍受这种痛苦,所以就只能委屈你喽。我要请你原谅的,就是这件事。”
她自他身上起来,高举长剑,倒转剑刃,对准了自己的颈脖。
“不行!”诺亚伸臂将她紧紧抱住,“不好意思,这种事,我没法原谅。”
他已经用上全部力气,可是没有用,两人在技巧和力量上的差距都是天壤之别,她轻易就挣脱了。诺亚迅速爬起,拾起长剑,就势抹向自己脖子。
叮的一声,他的剑被海洛伊丝挑飞,撞上大厅中央的圆球又弹了回来,落在脚边。“这可不行,”海洛伊丝微笑着摇了摇头,“想抢在我前面?未来有一天,诺亚的剑术或许……不,是一定会胜过我吧。可现在的你是做不到的。”
诺亚二话不说,弯下腰想捡起剑。甚至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出,海洛伊丝已经抢到他和剑之间,身子轻轻一拱,他便又一次站立不稳,翻身倒下。他连滚带爬,不依不挠地再度朝剑扑去,这一次她伸脚轻轻一扫,那柄剑便远远地滑开,直撞上大厅的墙壁才停下。
“你这混蛋!”戴蒙王子,奥斯卡大人,还有这个可恶的海伯伦,他们的混蛋程度都比不上你。诺亚趴在地上,不甘心地大叫着用拳头捶打地面。
“怎么样?死心了吗?”
绝不。他仰起头,直视海洛伊丝的眼睛。“为什么?”他咬牙切齿地站起,向她跨出第一步,“我只是个旅行诗人,”又跨上一步,“你却是公主,实际上现在已经是女王了,”接着又是一步,“为了我,这值得吗?”这是最后一步,她已伸手可及,“过来!让我再抱一下你。”
海洛伊丝哆嗦了下,像是拿不定主意该听他的话,还是该后退保持距离。
诺亚挑衅地看着她:“怎么了?不敢吗?你在害怕什么?现在的我是做不到的,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她垂下剑,任他将自己抱住。
“诺亚总是这么聪明。虽然没有涂抹圣油、正式加冕,现在的我,应该算是艾格兰的合法女王,”海洛伊丝空着的左手在他胸前摸索着,“没了我,艾格兰依然是艾格兰,不会有任何改变,说不定还能变得更好;可没了艾格兰,我还算是哪门子的女王呢?所以,牺牲女王来拯救旅行诗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又是什么歪门邪说?“胡说八道!”他将她搂紧,“按你的说法,一个旅行诗人难道也能和艾格兰是一回事吗?”
“单独的一个旅行诗人当然不行。可是,旅行诗人,农夫,樵夫,渔夫,牧民,木匠,铁匠,侍从,士兵,骑士,领主……所有人加在一起,才有了完整的艾格兰。如果今天能为了女王牺牲一位旅行诗人,明天牺牲十个平民就变得微不足道,后天牺牲一百甚至一千人也变得理所应当了。”
她的说法令诺亚感到新奇,或许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要说服他还远远不够。他吻了上去,然后抚弄她的长发:“可现在,不是为了女王而牺牲旅行诗人,是为了海洛伊丝牺牲诺亚。把剑给我。”
“不,不,”她激动起来,将他推开,“不管诺亚是做什么的,总是艾格兰的子民。听……你应该听女王的话!”
他重新将她抱住,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却没有抗拒。“给我,然后和我好好较量一下。凭我为你做过的那些事,”他很不情愿提起这些,正经人不该提醒别人自己曾经施加的恩惠,但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海洛伊丝擦拭眼角,“可是……”
“就当是道别。你总不至于连我都打不过吧?”
她盯住他看了好久,最后抿紧嘴唇点了点头。她一步一步倒退到墙边,捡起长剑,又一步一顿地朝诺亚走来。
诺亚的眼睛湿润了。她走得很慢,可在他眼里依然太快。汗水布满了额头,又顺着腮边滑落。他目不转睛地、贪婪地看着她,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了,他得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剑递了过来,诺亚握住剑柄。掌心全是汗水,他手掌开开合合,始终握得不舒服。没关系,现在不需要担心这个,反正只是片刻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在开始之前,”海洛伊丝举起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
他微微颔首。
“我爱你。”
她面无表情,而那双湛蓝的眼睛就像平静的湖面,清澈,深邃,其间容不下一丝阴霾。诺亚想要分辨她双眼中蕴含的情感,但立刻就发现这就如同想要数清夜空的繁星,纯粹只是徒劳。
“啊,我也是,”诺亚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哭出来,摆好昨天练习了一千次的架势,“我先发起攻击,可以吗?”
“当然可以。”
诺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跨步上前,长剑劈出。海洛伊丝横剑一封,将他的攻势架住。剑刃相抵,不论他怎样用力,她平端长剑的右臂都没有一丝颤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诺亚,”她天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