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我走了。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你,所以请原谅我没有道别。
我为那天的那句话向你道歉,当时我实在没忍住,可我回头想了很久,今时今日,还能找到一个敢扇我耳光的人,多不容易。
几乎所有人都对我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你是唯一的一个。
我感谢你,那一记耳光使我明白了一些东西。
我跟阿香已经谈妥了,我给了她一亿人民币,这笔钱足够她荣华富贵一辈子,去银行办理转账的当天,她家所有人都来了。
钱到账后,她父亲还请我吃了顿午饭。
当天下午,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事情非常顺利,没有任何波澜。我签名时还停顿了一下,但阿香一气呵成,漂漂亮亮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老实讲,这让我心里仅有的那点罪恶感,彻底一扫而空。
我父亲不再理我了,意料之中的事情,你知道的,很多年前我就不想理他。可真到了这一刻,我蓦然发现,其实我心里已经不再恨他。
他自然不会跟我去俄罗斯。
不过我已经将他安顿好,省里最好的养老机构,最好的福利待遇。
另外,小峰我带走了。
你说得对,他是我的亲儿子,任何因素都不能阻止我将他带在身边。
事实上正如你所说,是我想多了,在将原本谈好的5000万人民币,提高到一个亿后,阿香半句话都没说……哦不对,她总归说了一句——那是你的儿子。
意思就是说,我有权利将他带走。
我会给他最优渥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条件,待他与我跟伊凡娜生的孩子一视同仁。
相信我,我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做不到,将来小峰再见你这个大伯时,向你告状的话,你可以再抽我。
我保证受着,一句话都不说。
最后我想说的是,坤哥,无论如何,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李有光最好的兄弟,我的大哥!
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我当然还会回来,只是到那时,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不靠谱的弟弟。
李有光
1992年正月初六】
郭永坤独自坐在沙发上,将手中信纸重新折叠好,放回原本的信封中,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李有光走了,年都没有过完,也没有任何招呼,只差人送来这封信。
而这封信使他明白了几个道理。
第一,他和姐姐都想错了,阿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李有光。
那种淡薄的爱情在巨额的财富面前如此不值一提。
社会现实得有些可怕。
第二,他曾几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有些后悔的那一巴掌,并没有扇错。
至少它扇醒了被花花世界迷惑心智的李有光。
他原谅了父亲。
带走了儿子。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终究展现出了身为人子和父亲的责任感。
第三,从本质上讲,李有光还是那个李有光。
他依然是自己的那个好兄弟。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吧。”郭永坤喃喃自语。
……
这个新年,老郭家要比往年清冷不少。
郭永慧的事情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出在郭永坤身上。
他目前仍在被调查之中,而且这件事情拖了那么久,不少人自以为嗅到某种气息,担心牵扯其中,已经在刻意疏远他。
不过这对郭永坤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恰好借着这个契机,他可能重新整理一下自己庞杂的人脉关系。
真正可交的朋友,绝对不是在你好的时候,锦上添花的那种。
而是在你危难之际,始终不离不弃的人。
清冷倒也好,以往每年春节必定喝酒喝伤,他现在倒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正月初十,照旧准备回趟前头山,今年因为没什么事,应大龙哥的邀请,打算在那边住上一晚。
同时还带上了姐姐。
自从回家之后,她几乎没出过门,刚好带她出去散散心。
她听说是去乡下,倒也没拒绝。
天气很不错,晴空万里,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郭永坤开车,郭永慧慵懒地坐在副驾驶室座上,似乎感觉阳光不错,把保暖鞋也脱了,光着脚丫跷在中控台上。
见她白皙的脸蛋上多了些红润,不时望向窗外早春的茵茵绿绿,嘴角也慢慢绽放开,郭永坤心里也是美滋滋。
暗道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任谁被关在家里一个多月也闷得慌,姐姐并非不想出门,只是不愿接触一些故人,从而被打听某些她暂时还不愿提及的糟糕事。
而离开市区,到了乡下这边,显然就没这个顾忌。
“小坤,跟我说说苏柔呗。”郭永慧突然说。
这个名字她听说已经不止一两次,因为每年弟弟都会风雨无阻地去拜祭这个姑娘,听老妈说是弟弟的初恋。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只是始终没逮到机会打听,现在却是个不错的时机。
“她呀,你想听什么?”
要换早些年,聊到苏柔的事情,郭永坤的心情必然会瞬间低落,因为这个姑娘是他至今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不得不说,时间既美好又可怕。
美好是因为,有些事情酝酿着,酝酿着,会变得越发醇香,每每回忆起来,总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可怕是因为,它真的可以消磨掉一些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