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
这天天还没亮,河东小院里就有了动静,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玩命了这么久,可不敢在时间上错过,否则就不是哭死那么简单了。
特别是吴荣,他艺高人胆大,直接报考了高等考试,也就是正儿八经的高考。考场设在县里,所以凌晨三点就起来了,好在公社给安排了一辆拖拉机。
郭永坤和林红道自然没这胆量,报个中等考试都心中惶惶。
他们的考场要近得多,甚至有点草率的意思,就在公社里的一所高中。
凌晨四点,一行三人顶着寒风出了门,零下五度的气温也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李有光一直将他们送到公社所在的羊头坳大队。
那所公社唯一的高中就在眼前,它虽然一直在授课,但过去十年里,能进入学习的学生良莠不齐,突然迎来这么多知识青年,老师们恨不得扫榻相迎。
校门口的登记点旁边用煤炉烧了一锅沸水,实在冷不过的考生可以喝一碗再进,在这凛冬的清晨带给大家温暖的慰藉。
“你们进吧。”李有光停下脚步,一双小眼睛盯着那些陆续进入学校的考生们,心里要说没点羡慕嫉妒恨,那绝对是假的。
“行了,不让你来偏要来,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吧。”郭永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了。”林红道说。
“说这话……走了,你们加油吧,尽量……别考上。”
“我去,你这加油鼓励的方式很别致啊?”郭永坤没好气道。
“不然呢,你们要都考上了,就剩下我一个,这日子还怎么过?”
李有光哈哈大笑,完了不再多言,转过身去挥了挥手,打着手电筒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林红道分在三班,郭永坤分在五班,走进考场的时候里面还是黑乎乎的,所幸过来考试的没一个傻子,全都备好了蜡烛。
就是天亮也得备,因为你不可能指望这所破高中里有电灯,万一天气不好看不清卷子,那估计得发生流血事件。
平心而论,这年头的中等考试并不复杂,拢共才四个科目:政治、语文、数学和史地——理科就是理化。总分400,而且每个科目也没几道题。
关键在于没有根基。
日后的九年或十二年义务教育跟现在比,简直就是铁蛋一样,如果这个年代的考生能接受那种教育,以他们的刻苦劲头,上面不调控的话,个个都能考上重点。
郭永坤毫还算他一个爱好,至于数理化……真要让他考的话,牛顿的棺材板估计都压不住。
试卷发下来后,考场中顿时响起一片笔触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天是真的冷,羽绒服和保暖鞋那种高端设备不可能出现大家身上,好多人双手冻得通红,脚上更是布满冻疮,但依然端坐在那里强忍住跺跺脚的冲动,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钢笔上。
而那笔下书写的,不光只有答案,更有……
一场未知的人生。
或激昂,或悲惨。
也许,就在这几笔之间。
……
窗外白雪皑皑,冬至过后,天气愈发寒冷,而且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至少每个前头山大队的知青,心里都这样觉得。
距离高考过去已经一个多月,按理说该有消息了,但他们每天走门串户打听情况,截止目前,还没有一个人收到录取通知书。
难不成所有人都挂了?
那未免也太惨绝人寰了吧!
唯一相对淡定点的就是郭永坤,因为即使记忆模糊,但他知道吴荣绝对考上了,不仅考上,还是全国顶尖的大学。
这个牛皮他可以吹一辈子。
以初中学历,极为仓促地越级参加时隔十年后的第一届高考,并一举考进清华,确实牛得不像话。
在郭永坤两辈子认识的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他那个被称作天之骄女的姐姐,在学习上能与之比肩。
他姐姐郭永慧今年同样参加了高考,自然也考上了,坐标……北大。
郭永坤心中的那点不淡定是因为他自己。
这要是没考上,可他妈该怎么办?
再考他是真的不想考,说句讲出来绝对会挨打的话,如果有的选,就算保送他上哈佛,他都懒得去。
并非读书无用论,他向来尊重博学的人,只是这辈子他真的不想奋斗,就想回到家里,然后做条咸鱼。
而不考的话也难哪,知青返城是1980年末,而现在才1977,三年时间……
他可能会疯掉。
所以,菩萨千万保佑吧。
重生过来直接疯掉,这剧本莫言也不敢写呀!
屋外大雪纷飞,天地一色,如同此刻许多知青的内心一样苍白。
李有光正在灶台前翻箱倒柜,好久才转过身,望向缩在被窝里表情木讷的三人说,“没啥吃的了,咋搞?”
“借点。”吴荣率先发话,他心有忧虑不假,但更多的还是自信。
就算考不上好大学,不信自己连个专科都考不上。
“借?”李有光苦笑,“你们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知道队里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这年头地主家都没余粮了。”
“这么严重?”林红道也回过神儿来。
“可不是,二季水稻旱死大半你们是知道的,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李有光摊摊手说。
“那咋搞,古人云饥寒交迫,我现在就这状况啊,总不能饿死吧?”
“饿死不大可能,都新时代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