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鱼吓了一跳,连忙赶过去把她扶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手掌擦破了点,额头被撞红以外,倒是没什么大碍。
她长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快被她吓死了:“茉儿,你眼睛不好,以后一定要小心,今天算运气好,只擦破了点皮,要是摔断了骨头,有你疼的。”
奚兰茉却怔怔的,呆呆地看着前方,两只杏眸睁得又大又圆,一副仿佛灵魂出窍般的样子。
“茉儿?”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使劲晃了晃奚兰茉,该不会是摔了一跤给摔傻了吧!
可奚兰茉却还是没反应,直到连晃几下实在忍不住决定去请御医时,奚兰茉才回过神,一把抓住她:“婉玉姐姐,我竟然能看清楚了!我可以看见你了,真的可以看见了!”
“啊?”她有些懵,可以看见了?
奚兰茉松开她,走到桌前,伸手摸了摸桌子,又摸了摸烛台,再走到窗户边,伸手在窗棂的格子上抚摸,然后跑到门边,推开门冲了出去。
“茉儿!”担心她又不小心跌跤的江晚鱼连忙追了出去。
奚兰茉像只快乐的小鸟,在院落中欢快的跳跃着,一会走到这里摸摸,一会儿走到那里看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患了失心疯。
绕着院落跑了一圈,她这才捧着一把紫色的鸢尾来到江晚鱼面前:“婉玉姐姐,我可以看见了!你瞧,这花是紫色的,多漂亮啊,对不对?”
这回轮到她发呆了,没错,奚兰茉手中的鸢尾的确是紫色的。
少女明净的眼睛不再朦胧,不再晦暗,而是如这一朵朵艳丽的鸢尾般活力四射。
鸢尾象征着光明的自由,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
……
奚兰茉眼睛的复明,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但毕竟是件好事,谁会去管它来的突然不突然。
江晚鱼也很高兴,茉儿这样的女孩子,不该一辈子都活在朦胧灰暗的世界中,她该有自己的锦绣天地,只是不知为何,潜意识当中总觉得,她复明并非是一件好事。
但她不能扫兴,大家都是一副真心为茉儿高兴的样子,她若是愁眉苦脸,那不是找抽嘛。
茉儿复明,最高兴的除了她自己外,另一个就是奚成壁了。
他总觉得亏欠了这位妹妹,从前只知道复国报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打仗上,很少关心她,好不容易安邦定国了,也一心铺陈在政务上,更是难得去看望她,总之自己这个兄长,是失败透顶了。
得知茉儿眼睛复明,他便想做些什么来弥补她,却怎么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方法,正打算问问一旁的江晚鱼,却见罗熔疾步走了进来,半跪下行了一礼后,道:“皇上,镇南王来报,西南新河郡爆发瘟疫,大批流放犯人死亡。”
“什么?”爆发瘟疫不是件小事,奚成壁神色一凛,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罗熔道:“还算稳定,但新河郡地处荒蛮之地,原住民稀少,那边一向以流放犯人为主要劳力,开垦荒地,维持整个郡县的基本运作,如今流放人员大批死亡,镇南王请旨,将澹台国旧属宫人,发配至新河,好填补空缺。”
虽不知镇南王为何将主意打到了澹台国那些宫人的身上,但这些人留在京都,既不能委以重用,还要用百姓的供奉养着他们,实在不划算,发配到苦寒之地,让其为朝廷做点贡献,也是件一举两得之事。
奚成壁略一思索,决定允了镇南王的请求,可刚抬手拿起御案上的朱砂笔时,身后突然窜出个人来,跪倒在他面前:“皇上万万不可!”竟是江晚鱼。
手中的笔一顿,他看向跪在面前的她,淡声问,“你想为他们求情?”
江晚鱼垂着头,反光的地面,映照出她一双决然如剑的眼:“不是求情,而是希望皇上三思。”
“朕为何要三思?”一边审视她,一边把玩着手中朱笔。
“边疆苦寒之地虽苦,却没有京都的束缚,一旦放虎归山,后果如何,皇上应该比奴才清楚。”
手中的笔一顿,望向她的眼讳莫如深:“你的意思是,将他们留在朕的眼皮底下,好随时监视?”
“皇上英明。”她说着,又是深深一拜。
她这么做,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困住真正的澹台婉玉,只有困住她,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否则让她离开,自己岂不是要背负着她的身份过一辈子?
虽然把澹台婉玉留下来,不可谓是一大冒险,但为了长远打算,她决不允许对方借着自己的方便逃之夭夭,实在不行,大不了玉石俱焚,看是她玩得起,还是自己玩得起。
奚成壁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搁下手中朱笔,对罗熔道:“传朕口谕,就说此事朕需权衡后再做定论。”
“是。”
还要权衡,为何不是拒绝?江晚鱼心生疑惑,于是抬头朝首座上的人看去,却见他以手支颐,目带深思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很奇怪,不是怀疑,也不是迷惑,而是一种似笑非笑的了然。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适,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剥光了放在他面前,任他览阅。
站起身,在他目光的追随下,重新站到他的身后。
他像是非要把她盯穿了不可,眼神始终胶着在她脸上。
无声的对峙,在这空旷的殿堂中上演。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她,看透她,穿过灵魂直达内心深处;而她则竭力排斥他,阻挡他,让灵魂封闭将内心深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