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骅平日就是个不爱管别人闲事的性子,洪九娘虽然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蹊跷,但一来他性格使然,二来内宅的事他从来也不太插手,何况男女有别他还得跟洪九娘避嫌,于是略顿一下便道:“那么你顺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见到假山时右拐,再转两个弯就是红芍轩附近了。”
从善如流地给洪九娘指了路,他是绝对不会亲自带洪九娘离开的。
洪九娘郑重道谢。
姜骅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洪九娘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天黑漆漆的,没人能看见她脸上是如何神色,然后她并没有按着姜骅所指的道路离开,而是拐个弯,绕到了另一条路上,走了片刻后,也殊途同归走到了红芍轩和内宅连通的后门。姜骅所指的是最近的路,也是巡夜婆子们常走的路,洪九娘自己选的路却是能避开人的花径小路。
到了这边自然会遇到守夜的值婆,这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洪娘子回来了?”
侯府各处门户的值婆都是两个以上,此时这两个值婆看见洪九娘并不奇怪,彼此寒暄几句,就给洪九娘开了小后门。洪九娘往两个婆子手里塞了几块碎银子,悄无声息进院,回了自己房间。
彼时天晚,姜照已经雷打不动地就寝安歇了,早沉入梦乡。她每日需要经心的事情不少,但现在基本都保持着正常的作息,以便蓄养精力,让白日的练武和做事更有效率。
所以到了次日清晨,做完了拳脚晨练,她独自从后院出来的时候,才看见守候在一旁的杜嬷嬷。
现在她早已不只做最初的马步练习,还加了拳脚刀剑甚至暗器,这些东西有的可以稍微教给两个弟弟,有的却只能自己练,特别是练习暗器的时候,她都会关上后院的门独自进行。
丫鬟们是不敢打扰的,连杜嬷嬷禀事都会守候在外。
姜照从杜嬷嬷手里接过热水浸过的帕子擦汗,一边神清气爽地问:“什么事劳动嬷嬷这么早?”
杜嬷嬷低声说了几句。
姜照张了张眼睛,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她?”
杜嬷嬷道:“那位的事我了解的不如姑娘多,所以不敢乱揣测什么。不过这阵子她‘路过’六姑娘院子的次数多了,也不知和昨晚有没有关系。”
杜嬷嬷口中的“那位”,指的是洪九娘。自从洪九娘住进来被杜嬷嬷见过几次,杜嬷嬷本能地不喜欢她,平日提起也是那位那位地叫着。
姜照略微思量一忽,抬眼看看杜嬷嬷。杜嬷嬷虽然不言明,但眼底透露的意思却让姜照一瞬就懂了。姜照恰好猜测的也是这个意思。
“若……”她迟疑一下,“那她的心可够高的。”
若什么,两个人都明白。
“这就去问她,还是再看一段时日?姑娘的意思?”
“再看看。”
姜照摇头笑笑,脚步轻快地往屋里走,问道:“嬷嬷这消息是从哪得来的,您之前的渠道,还是新近布置的人手?”
“是新近的。果然够快,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即刻能知道。”提起这个杜嬷嬷满脸欣慰,“还是姑娘的法子好。说起来,那两个值婆子可得换了。”
“那是小事,不忙呢。”
两个人所说的,是姜照最近尝试用蒋三郎训练的人手护佑内宅。挑选了年纪较小,品性扎实,肯上进的一拨少年,渐渐教给他们属于暗卫的法子,让他们轮班在建平侯府的宅院练手。所教都是皮毛,但做护佑家宅用已经足够了,顺便也能把寻常日子之外的风吹草动报上来。
才尝试了没多久,少年们还在锻炼之中,姜照和蒋三郎也在慢慢调整纠正,训练他们不干扰主家正常生活的能力。没想到,才几日就被他们发现了昨晚的事。
这也算是意外收获。
姜照每日事多,并未将此事萦怀。
直到过了大半个月之后,有天见着程氏,发现她眼睛肿着。因为敷了粉,倒是看不出眼皮红不红,但程氏因年轻,平日甚少敷粉,这下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姜照见她眼底也有血丝,就知道她大概昨晚没睡好,且哭过。
但最近父亲和程氏的关系已经缓和,虽然不像过往那样相敬如宾,但父亲也常去程氏那边安歇,人前也说笑,总之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姜照便疑惑,程氏为什么又哭呢?
然后不多久就有了答案。
因为下面人手报上来,说是前日傍晚时分在先夫人院墙外,洪九娘和姜骅有了短暂的交谈,之后姜骅安歇在外头书房了,没去程氏那里。
姜照便去父亲的书房。
正值上午,日头高照,姜骅却仍在好眠。书房的小厮从不阻拦姜照,姜照直入内室外的隔间,看见临窗画案上有新完成的一幅作品,画的乃是夕阳西下的红衣美人。画的是美人背影,姜照却认得出那是故去的娘亲。她知道父亲经常作画思念娘亲,昨夜想是又熬夜画画了。
内室里传来父亲熟睡的呼吸声,姜照悄悄退了出去。
然后直接去了红芍轩。
是直直闯入的,没让人通禀,一进屋就把服侍洪九娘的小丫鬟遣退了出去。洪九娘忙忙迎上来:“四小姐来了?快请坐!”
姜照进门就看见洪九娘在鼓捣一个小罐子,似是在捣药,遂坐在了放罐子的桌旁,笑问:“洪娘子在做什么?”
洪九娘忙忙碌碌亲手给姜照沏茶:“没忙什么,孩子随贵府少爷们读书去了,妾身自己闲着无聊,见院子里这几日落花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