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宁县城,石狮巷。 [
这一天的黄昏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夕阳垂落,炊烟升起,家家都在做饭。
一座十分普通的小院内,后院灶房传出阵阵肉香,香气四溢,把周遭几户人家的孩子馋得直流口水。这片是县城里的贫户区,可不是家家都吃得起肉。
“滚屋里去!娼妇家的肉有什么好闻的!”隔院有婆娘在骂孩子。
“就是,窝头再糙也干净,比卖肉挣来的肉干净多了!”另一家的婆娘跟着骂。
姜照的小马车停在传出肉香的院子门口,闻声发笑:“看来这家邻里关系相当差。”
夷则头晕脑胀:“姑娘跑这里做什么,不是找老爷吗?”她刚醒转没多久,只知道车子进了阜宁县城,姑娘吩咐的路线让她们所有人疑惑。
姜照命人敲门,自己蒙了遮脸的帷巾下车。
“谁?”院里应门的是个女声,十分悦耳,但明显透着戒备。
“乐康城姜家。”姜照声音不高,可语声刚落,里头哐当不知什么掉了,接着一阵脚步杂乱,显然应门的女子受了惊。
不但没开门,反而跑走了。
姜照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踹开了木板门。砰!响声巨大。
周围跟随的仆役看得目瞪口呆,这门明显挂着门栓啊,姑娘一个十几岁小丫头,怎么力气跟壮汉似的?
“……姑娘等等!这到底是谁家?”夷则追在后头拦,可姜照已经大步跨进院门,直冲正屋。
正屋里桌椅整齐,铺设富丽,比侯府奢华多了,哪里像是普通人家。正厅迎门的大桌子上摊着几件苏锦云纹裙,件件流光溢彩,还没来得及收起。里间一阵悉悉索索,隔扇门刚从里头被拴上,姜照走过去又是一脚踹开。
“你们什么人!要……要做什么……”
一个钗环华贵的年轻少妇瑟瑟躲在墙角,怀里搂着四五岁的小男孩。看见踹门的是个女孩子,少妇明显有些愣。待看到女孩子背后跟着的壮年男仆,又恐惧起来。
姜照问她:“洪九娘,是吧?”
少妇当即否定:“不是!你认错人了,我不姓洪!”
姜照打量她惊惧中更显楚楚的娇颜,“你不姓洪?那你的孩子也不姓姜咯,你爹不是八年前贪贿被问罪的洪知府,你男人也不是朝中某位高官?”
“自然不是!”
“不是?我倒是愿意相信,可我们大太太未必肯信。你这些辩驳的话,到她跟前亲自去说吧!”姜照一挥手,招呼身后仆役,“把她绑起来带走!”
“救命——来人啊救命啊——有强盗啊!”少妇一听“大太太”三字像被雷劈了似的,抱着孩子大声惊叫,一边叫一边往墙角缩。
而后头仆役个个瞠目结舌,不是打量姜照就是打量少妇,又惊又愣,竟然没一个上前的。夷则更是附耳一叠声地问,“姑娘你到底要干嘛,跑到民宅里骚扰人家……”
姜照眼角微跳。
这些个下人一点不给她长脸。
由此可见她家里真是……太良善,仆役连欺负老百姓都不会……
“没听见我的话?”姜照回头扫视众人。
谁料一群仆役七嘴八舌,“姑娘,为什么要绑她?”
“老爷经常告诫我们要善待平民。”
“姑娘,她爹真是那个大贪官洪知府?”
姜照很是无语,当即起了招雇新仆的念头。这些被祖母和父亲教养成良仆的下人,实在很不适合她拯救家业的计划。她想要的是狼,可不是兔子。
看来这次……
带了二十个人只能当苦力了,靠他们壮声势实在不现实。
她干脆上去自己动手,就地扯了两条帐子,干净利落把洪九娘母子绑得结结实实,并且堵了嘴。
“扛车上去!屋子里金银细软、贵重东西,能搬走的全搬走。动手啊,难道要我自己搬?!不动手的回去除籍撵走!”
姜照大声吩咐着,最后放出撵人的严厉威慑才勉强达到目的,二十个壮年仆役开始慢吞吞搬东西。
姜照搬个椅子坐在院中监工,直到月上中天才督促着下人搬完,把临时雇来的几辆大车装满,躲在灶房的厨娘和一个丫鬟也被捆起来丢在车上。左邻右舍远远聚在门外看热闹,指点啐骂不停,眼看一群陌生人强行到洪家搬东西捆人,不但没人上报官府,反而都说洪九娘做娼妇罪有应得。
姜照看着好笑。长房姜驷还真是人才,把外室养在这种贫户地方,隐蔽是隐蔽了,但贫户人家自成圈子,怎会不给外来的气受?何况洪九娘吃穿用度都是上等,不被人看着眼热狠狠作践才怪。
不过这样也好,洪九娘心里越憋屈,越方便她行事。
“走!”最后一件贵重家具搬完,姜照跳上车。
这个洪九娘,她要好好带回乐康去,好好养着。长房敢作怪,她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
“回来了?”
临时落脚的大车店里,姜照一进门,床上就传来沉沉的男声。
这人醒得倒是快。姜照栓紧门,走过去查看。床上半幅帐子遮掩下,蒙面男子上身裸着,胸前裹着厚厚一层绷带。姜照目光在他健硕的肩头和手臂扫过,又看到他腹部紧实分明的肌肉。
她亲自给他脱的上衣,脱之前真没想到他身体这么壮,从外面看明明很瘦。
“看什么,迷上爷了?”男子察觉到姜照目光。
“好看而已,谈不上迷人。”姜照坐到床沿上,伸指在他伤口周围按压,手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