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原本十指青葱的玉手,经过了闻之色变的拶刑之后,现在已经根根手指如萝卜,又红又肿,有的还破皮流脓,被厚厚包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这还是知府衙门留情没下重手,怕牵扯了侍郎家事担干系,不然,只有比这更重十倍百倍,经常有受刑的妇人直接被废掉双手,再也不能干活的。
洪九娘轻轻抚摸自己受伤的手指,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白玉脸上落了浅浅一层阴影,神色淡淡地说,“疼还是疼的,不过只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她很美,难怪姜驷冒着收拢罪臣之后的风险也要把她养着,就是现在寡淡的神情也有常人难及的风情,微微一动都是风致。
“我那里有些上好的伤药,随后让人给你送来。”姜照邀了她一起入座。
她轻声道谢。
“您是四小姐吧?”她抬起眼睛看姜照。
“是,你猜出来了?”姜照自始至终没有透露身份,包括让人逼洪九娘去递状纸,也只不过是说为了报复贺氏。洪九娘从未见过侯府的人,难为她能想透。
洪九娘轻轻叹口气,“果然是。我早听老爷……听姜大人说过,他家里几个女孩,长女做王妃,次女守寡在家,三女是庶出的模样平平,看您的年纪气度是姜家姑娘无疑,若不是长房的,恐怕就是侯府的了。听说侯府和姜大人那边关系寻常,走动不勤,这次大概是生了仇怨,你们才要算计大太太吧。”
姜照当初掳走洪九娘,冒的是贺氏的名,让她以为是正室发现外室了,着实惶恐了许久。可后来有人逼着她去递状子,她才逐渐想明白,把念头转到侯府身上。
闻言姜照微笑道:“的确是势同水火的仇怨,谢谢你帮忙。”
洪九娘低下头,半晌道:“不,是我要谢谢您。若不是您这样行事,大概我不会有勇气破釜沉舟。这些年带着孩子独自生活,我早知道再熬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早晚会被府里发现,到时候恐怕性命难保。可姜大人吃穿银钱从未短过我们的,我也一时狠不下心做了断。拖来拖去,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似乎很是感慨,竟然和姜照诉起了衷肠。
姜照眉头微动,虽然意外,倒也想得通,于是默默听着。
洪九娘再次幽幽叹口气,眼睛看向纱窗外蓝汪汪的天,水滴型的耳坠子在腮边轻轻摇晃,“……我这次,算是彻底走了一条死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希望我能活下去。”
姜照插言问:“是我逼你走的,不恨么?”
“不恨。”她转过脸来,让姜照看她坦然的神情,“是真不恨。起初是怕,觉得走投无路了,为了孩子刀山火海也得上,可这些天我私下里却是想明白了。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痛痛快快做个了断也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跟那边断了,我也好抬起头来重新过日子。”
“四小姐,您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事还要多久才能了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乐康城?”
她眼里满是渴盼。
姜照想起捉她的时候,在左邻右舍听见的恶言恶语,些微有点明白她的情绪源自何处。要是一个女人无依无靠,顶着流言蜚语独自带孩子生活,日子久了,的确是会生出许多对丈夫的怨忿。何况姜驷根本不算是正经丈夫,而贺氏那样的正室,洪九娘想出头是绝对没有指望的。
没有指望的人,生出断绝之心是正常的。
洪九娘是罪臣之女,她爹没获罪的时候官居知府,她也算是锦绣堆里长成的官家小姐,无论什么档次的官家小姐都不希望给人当一辈子外室,何况她看起来似乎还是有几分骨气的那种。
姜照便笑:“事情了结不会太晚,只不过,你怎么笃定自己一定能走呢?”
目含深意。
洪九娘脸色一变,紧张盯着姜照看。
姜照笑吟吟望着她。
洪九娘神色变幻几次,最终,很是艰难地说,“……不,您不是那样人。”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又连忙解释,“您把我换了许多地方安置,递了状子之后也不例外,您从起初就没有害我的打算,不然还费力换地方做什么,想害大太太贺氏,把我弄死给姜大人送尸体岂不更爽利。”
话虽这样说,可她神情十分忐忑,显然自己也拿不准。
姜照呵呵笑出声来,“洪娘子别生气,和你开个玩笑。你说得对,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害你。”
洪九娘大大松一口气,脸色难看地附和笑了两声。
“我兴许对有过之人惩戒过重,但从不害无辜之人,你我无冤无仇,我还要借你的势,何必平白伤你性命。”姜照随即解释。
但这个转折却也是警醒,提点洪九娘不要生别的心思,老实合作。
“这次找你来,是给你送钱的。”寒暄已过她道明来意,“之前收缴了你的金银细软,那些都是姜驷的吧?我要了。但你以后要独自生活,没钱傍身也不行,咱们合力敲贺氏一笔,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洪九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先抢了她又要给她送钱,低头一寻思才明白这是姜照又要她办事呢。当然,没有她不答应的道理。“您想要我怎么做?”
“要怎么做,看你打算敲多少钱了。仔细想想再告诉我数目,总之敲得越多你分的越多,后半辈子你们母子过活全靠这一次了,谨慎点。”
洪九娘追问:“这次过后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差不多。记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