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小站在唐夫人的床畔前,木然如同痴傻了一般。
她双腿猛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倒跪倒在床前。
慕城站在一旁,眸色微敛,看似无动于衷,然而内心里早已是波涛翻滚。
小小的悔过室,站满了人。
就连不常出来的七位长老,也全部来到了这里,神情悲怒,戾气在房中漫延。
而床边除了安小小,还有一人,便是唐易笙。
他此时的表现格外可狰狞可怖,如同幽都里爬出来的恶魔一般,眸色腥红带血,是悔,也是恨。
唐夫人安详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那过于苍白的脸色,此时的她,看起来不过是累极而眠。安小小握着她冷的像寒冰一样的手,胸膛急速起伏,脸色却如死水般平静,眼泪无法抑制的流出来,染湿了她半张脸颊。
明明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不过一会儿,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变成了一具再也不会有情绪的尸体。
唐夫人的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眉宇之间却是藏不住的忧伤,无人知道她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也许生气也许平静,也许是释然。
“为什么唐宛如会进来?”安小小的双眼遍布血丝,凶狠地瞪向芳姨。
芳姨泣不成声。
一旁的唐易笙哑声开口:“是我带她来的。”
安小小一怔,惨笑的收回视线,她甚至没有去问为什么。
唐易笙哽咽着,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她说要来看看,我就把她带进来了。我以为……”
“以为她是来跟妈冰释前嫌的吗?”安小小冷笑,眼角依然挂着泪痕,却缓缓起身,道:“我以唐家家主的身份告诉各位,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唐家的人,不惜一切,抓到唐宛如,不论死活!”
这话一出,一旁的慕城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想看到的,并不是这样的安小小。他只希望她能够在他的羽翼下,做好她自己。可现在,事情的变化让他和她都促不及防。
此后几天,安小小几乎彻夜不眠,将唐夫人下葬后,正式接手唐家。
慕城一直陪在她身边,最后实在忍不住,强行将她拉回了a市。
离开前,唐易笙来找过安小小。
那天晚上,两兄妹坐在唐夫人曾经常坐着的那个屋子里,很久很久,谁也没有说话。
“你一直都恨她?”
虽然唐易笙没有点明,但是安小小知道他所指那个她是谁。
见她不答,唐易笙道:“她毕竟是我们的妈……”
“我知道。”安小小想起唐夫人的音容笑貌,不由得苦笑。比起她,唐夫人的死对唐易笙的打击或许更大,可是唐易笙从头到尾,都只是那样平平静静,从前那吊儿郎当的人,仿佛突然一下子变得深沉,变化的太大,以至于让人感到诡异。
安小小道:“我以前虽然恨她,但从来没想过看着她死。我不知道唐宛如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想找到她要一个理由,我会亲手把她捉回来。”
唐易笙突然双手蒙住脸,低低的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呜咽:“你相不相信,妈一定是故意让唐宛如得手……”
“我相信。”
兄弟俩一时间都没有声音。
是啊,唐夫人是什么人?唐宛如有几斤几两安小小不是不知道,跟她交手过,唐宛如连她都不如,又怎么可能能而易举的伤害唐夫人?
如果不是唐夫人愿意,她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下手?
安小小有很多话想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起身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没有回头,轻声说道:“也许她从来没有放弃让我跟唐宛如为敌的打算。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的看透过我们这个妈。”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唐宛如?”
安小小倒映着夜色的眼睛陡然崩出杀气:“就算妈是故意的,但是如果唐宛如没有这个心思,也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从一开始,唐宛如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才接近你的。就凭这一点,我也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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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城与安小小回到a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回到公寓,安小小整个人窝进沙发里,就再也不想动。
慕城进了浴室给浴缸放了热水,又把她抱了进去,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正要握住他的手,叹道:“我自己来。”
慕城松开手:“好。”
说完便走了出去。
安小小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身心疲惫。
知道五年前的事情是唐夫人一手促成的时候,她真的恨不得唐夫人死,可现在人死了,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再怎么恨,唐夫人也曾对她好过。虚情或是假意都不重要了,所有的恨与怨,都随着唐夫人的逝去而烟消云散。
唐家现在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她没有半点喜悦。从头到尾,也要的就不是这个结局。
安小小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连手指都不想动,静静地闭着双眼,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这去。
一个小时过去,慕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心里一惊,随即冲进浴室,入眼便是热气氤氲里疲倦不已的人儿。
他不由的放轻了脚步,拿过一旁的大浴巾将她从已经变凉的水里捞起来,眸中闪烁着从来不在人前显露的怜惜之色。
将她放在床上,慕城心绪复杂难明。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能像当初那样,没心没肺的活着,他愿意给她撑起一片天,承载她所有的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