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匆匆一瞥,包括萧泓在内的升平号众人都只和杜玄霜还有相熟的几个周家护卫打了招呼,不起眼的曼云被忽视到了一边。
说来也是巧合,从泽亭慌乱逃走的匪徒一路向南,正好选了在回鸾湾上岸。
回鸾湾一带的岸边除了泊船,少有渔民就近住着,而如遇上潮讯风雨在此停船的外来客也多是把船系好后走上一刻到了渔村里休息。可正如曼云与徐讷父子一起出行的那次一样,升平号还是选择了在湾畔就地驻扎。
上岸时见着人群的绑匪正好撞见了掩饰着行踪的私贩,不明就里,想捏了软柿子,却反手被人宰了,也算是自寻死路了。
曼云轻叹,心下也明白了当初进府来报的护卫和杜玄霜为何在周家人面前语焉不详。施了援手的一听说扯上了可能会扯上官非的绑架案,宁可将功劳推给了路见不平出了手又渺了踪迹的侠客,也不想被人细翻了他们私走水路的前因后果。
半废的茅草屋里,一具女人尸体静躺着地上的草席上,胸前的一片血迹触目惊心。云髻半散,脸色发青,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死不暝目的模样一下子就破坏了原本姣好的面容,让人大倒胃口。
死者肩胛和腰部的两处擦皮过的箭伤,致命的正是从胸前到后背贯穿心室的一道剑痕,出手的人干净利索,倒是没让死者受了罪。不管是检视的曼云,还是扳扶起尸体的杜玄霜都忍不住多看了藏在人后的萧泓一眼。
“怕是这女人觉得小六年少好哄,没想着小六还不到怜惜美人的年纪……”。杜玄霜与升平号众人极熟,萧泓还在顺意做过几天,也就没遮拦地对着少年开起了玩笑。
一直低着头的周曼云悄悄地赏了杜玄霜一个白眼,放下尸体的一只手,向着玉娘的腰腹之处摸去。尸体青白色的手指节可能是因为习武的关系有些粗大,但干干净净地没有带着半点毒。
“你不用查了!这具尸体上随身带的东西,此前我们都搜出来了!”,萧泓看着曼云不停翻动的手终于憋不住地扬声制止。带着点微红的脸颊轻侧,指向了屋角扔着一个包袱。
可是因伤死的尸体上,还有一种毒在。
发现些苗头的曼云顿了一下,轻声说道:“要不你们先出去下?”,毕竟是女尸,虽则听着说升平号的人已不算厚道的搜过身,但曼云还是想着给死去的女人留点尊严。即使她十恶不赦。
杜玄霜点头应了声,抬手就招呼起了自己人,却被卢鹞子一把扯住了袖子。
“你别查了!”,这一边,萧泓也一把抓住了周曼云的手,压低声道:“周曼云!你若是不放心,就让杜玄霜再查一次好了。这不是个女人……”
不是女人?周曼云的眼不可思议地重落在尸体上。虽然尸身狰狞但仍能看出生前女子娟秀面容,也没有明显的喉结,怎么看怎么也不象个男人。
“他是个去了势的阉人。”,萧泓无可奈何地轻声从嘴里吱了一句,才轻轻地松开了曼云的手。
上岸救助的女子孱孱弱弱地伸手唤他,尽显娇怯,但他一挨近身侧,就直觉危险,在玉娘搭上他手腕时,先发制人地出了手。升平号的人反应极快。虽不知为何他会暴起杀人,但还是以配合灭口的打算活逮了另一个匪徒。
那一个的骨头并不算硬,只分筋错骨的几下就招了个大概。而卢鹞子等人是老江湖,别说面前的敌人成了尸体,就算是活的只是跟他们作对的,本就无了男女之别,也就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细搜了尸体,自然也就发现了异样。
“怪不得!”。周曼云恍然大悟地应了声。
看似平常的声音一入耳,立即就让萧泓直觉着很不对味。
“怪不得气力超了一般女子许多。”,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杜玄霜立即补上了一句。
周曼云淡淡一笑,不再吭声。不比杜玄霜想得单纯。她是直接为萧泓杀人找了理由,能迅速地判断出美女非女也算是一种特异的能力。
屋里的所有人还是曼云的坚持下都退了出去,她要取毒自然要尽量避人的耳目。
就着一盏孤灯,又把玉娘的容貌看了一遍,周曼云不禁感叹,若不是明白了真相,眼前的分明就是个娇娥。
“这样毫无半点男儿样,应当是自小就宫了的……”,曼云一边嘴叨念着动手,一边在脑子里扯起了千头万絮。
因了前朝曾有过成年后自阉的内官作乱内帷之事,大陈朝对阉人们的管理极严。即便是恩赐还乡荣养的老年公公也只会偶尔在民间一现,其他的从生到死是在洛京内宫和藩王府邸,突然出现在江南霍城的这么一个人,不得不让人疑问着他的身份来历。
冰凉的手在死者腹部一推,立即可以看见原本平整的肌肤鼓起了小小的肉丘象是蚊虫叮下的痕迹。
曼云用左手按着,右手一刺,一只长着透明双翅的黑色小虫就直扑着她的面门而来。
从曼云额头盘下的银子,吐出了长信,啪地一下就把小虫子拍到了一边。别说吃,单这么一下,她都嫌脏,银子盘了盘尾很是不满地在曼云头顶蹭了蹭。
在虫子掉下来的一刻,曼云已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一只打开的小玉匣子接在了下方,迅速地合上盖。
再细检了下尸体,没再有有价值的他物,一个白瓷瓶拔盖轻斜抖下了一揖子黄色的粉末在尸体胸前的伤痕上。细粉粘上残血立即地冒出了一连串的黄色泡泡,迅速着吞噬着尸体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