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你替不了!”,萧泓看着卢鹞子的困窘心底暗笑,伸出的手狠狠地在眼尖的老斥候肩膀上拍了又拍。
“六公子,其实……”
“其实什么。等我回来再讲!”,一到白日就用头盔面具紧高遮住头脸的萧泓,只露出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影骓电驰如影。一骑当先。而后由二三十名骑士护持的小车,在卢鹞子无比懊悔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水军大营的中军帐中。听得回报萧家驻地前好戏的一堆人笑得前仰后合,有莫名真笑的,也有更费力气陪笑的。
“萧家子!萧家子……”,领头先笑的沈青喘气相叹,一脸揶揄,“这个萧家子倒是随足了景国公爱美品性,不过说来倒也艳福不浅。”
年方三十出头的沈青不类其父沈约的瘦削。膀大腰圆,就连有几分肖父的脸上也因多贴了肉显得更有福相。此时,提起了萧泓艳福,舌间啧啧。更让脸上泛起了层油光。
“倒不知被那小子拐上的佳人长得什么模样?”,帅帐座下某人一句随心闲话,立时如石击浪引起了一片无休止的哗响。
当兵过三年,母猪赛貂蝉。
帐中沈家军的诸将当兵的年头都已超了三年,虽然此次离了原驻地磁州不过三四个月。但是跑偏的话题不免勾起了不少人的瘾头。
“行军匆忙没带上红帐,倒是委屈将士了!”,沈青打量着座下几位悍将在议论声中突现暗红的眼睛,不免又是一叹。
“允州夏口与南边不过一江之隔,此间女子质素不差。说是北地佳丽又兼了南方柔媚,倒颇为可观……”
“来夏口是为勤王救难,擅动地方,以良家充红帐,会引世人诟病的。”,虽意动,但沈青的脑子还保持着几分清明。
“话说镇上现下可是多出了许多夏口来的逃难人家,请排船期的贴子收了足有一摞!现在营门口还尽是一群心急过江的在等少帅召见。”,一个坐在下首的中年幕僚环视了下沈青及帐内各人的神情,捋捋颌下短须,伸手夸张地比划下案牍高度,故作神秘地道:“让这些人家送些人,倒也便宜。”
帐中瞬间如水初沸。
乱世人命不值钱,女人的命更不值钱,往往在男人的三寸舌间就莫名其妙地枉送了性命……
双桥镇的一座小院,在晨光里缓舒开了一片静谧祥和。
虽在避难途中,一尊莹洁的白玉观音还是被恭恭敬敬地供在了临时辟出的佛龛里,龛前供着的清香袅袅,但求慈航普渡。
靠着佛案,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轻转着腕上的莹翠佛珠,垂目凝神盯着自家刚刚从外面归来的儿子。
高维双膝跪在母亲黄氏面前,沉声道:“儿子排了一晚,今早终得进了水军营,虽未见到刚夺了水营辖权的沈青,但已将拜贴亲自递到了他身边的容先生手上。”
“阎王好见,许难缠。姓容的可有对你说些什么?”,黄氏疲惫一叹,轻声问道。
夏口城破时,她的丈夫高恭已经随帝驾一道上了御舟。在此前说是得张太妃怜悯许了进宫让太医问诊的长子长孙两个侥幸跟上,但其余家中人却是跟着高维一起逃出的夏口城,一路有惊无险,但到了双桥却又被堵在了江北不得过渡。
面上现出犹豫之色的高维,一咬牙向前膝行了两步,直接抱上了母亲的腿,求恳黄氏俯身相听。
老妇的耳朵凑在儿子唇边,才听得细若蚊蚋的三言两语,立时就骇得变了颜色。
“使不得!”,惊呼声后,黄氏立时压住胸中的惊涛骇浪,不顾仪态地蹲下身子,目光直愣地扶住了儿子的双肩,小声道:“若是如此行事传了出去,高家名声就会被毁了干净。多送些还没开脸的婢女丫鬟不成吗?”
高维艰难地摇摇头道:“说来还是她自惹下的祸事。她在洛京闺中就被沈青见过,而沈刘一向不睦,偏刘家又行了悖逆之事。容先生专门提醒了孩儿,她可是刘家的外甥女。”
“可要是将她就这么送出去,娘可那儿有脸再对着你哥哥!”,黄氏刹那间红透双目,沁出串串滚烫泪珠,羞惭地抬手掩面而泣。
母子俩一直在暗中语焉不详的她,正是高家嫡长媳,高绩的妻子杨氏。
“母亲,儿子总要顾念您的安危以求尽早过渡。若那些丘八指名要我的妻妾,儿子为报亲恩立舍了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娘!若是大哥在此必定做了与孩儿一样的选择……对外就说,没于城乱之时或是遗珠于路,反正沈家为得名声,也必不会让送进军营的妇人再见了天日……”
“老身活得命够,倒不打紧。不过瑾哥儿被周曼音那贱妇下毒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也只得指望了素雪腹中正怀着的乖孙……”
“菩萨呀!”,一声急呼,黄氏转身痛伏在了无知无觉的佛像之前,低声泣道:“若得她舍身救了高家子孙,老妇自愿从此持戒,绝了俗世,诚心诵经念佛为她求个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