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站在窗前,看着那熟悉的招牌、洞开的店门,一瞬间,脑海中闪现出诸多贾郑廷的记忆碎片,逐渐拼成一段完整的长镜头。
忽然,他挠挠头,想到一个以前从未关注过的问题——王师的老师又是哪位?
贾郑廷的记忆中,并没有王跃进的长辈影像,难道王师的父辈中,有文博大家?
摇头哑然失笑,现在关注这问题有意义么?算了,上门见见王师,见见大师兄和二师兄,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贾郑廷”,究竟是否存在?
洗漱完毕,将今早收获的五件物品,用袋子装好,和吴伟周典说一声,他俩就不用跟进去。
穿过街道,抬头看看仿古门框上的牌匾,“阅古斋”三个隶书,依然古朴,阅字和古字之间,有一条裂缝,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所有一切,显示自己脑海中的那段记忆,曾经真实存在。
sān_jí台阶后,踏入店内,店面不大,两侧多宝阁,玻璃窗封住,门口放着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分列左右,桌上一壶四杯是供客人使用的。
正对店门的是齐腰柜台,贾郑廷曾经在柜台里面站过六年,柜台后面是一张条案,案上摆着一龛朱漆文财神木雕,供碟中三个苹果。
条案后面是照壁,悬挂着一副招财进宝年画——王师的书画鉴定水平不弱但他很少涉猎,不知为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李承很自然的朝后院门的位置探探头,哦喔,一位熟悉的身影,正躺在懒人椅上,哼哼唧唧的打着拍着,和着话匣子中传出来的吕剧《白蛇传》的扬琴节奏,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咧嘴想要喊……可最终还是被他憋下去,眼眶中有热热的东西想要涌出来,也被镇下去。
“小兄弟,么事?”柜台里探出一头,朝这边问道。
正是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大师兄”刘代江。李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把刘代江看得有些发毛,站起身来,又问道,“小兄弟,你……么事吧?”
从这句话就能看出,大师兄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客人进入古玩店,第一时间必须给他选择题,卖货或者是买货,而不是这种开放式问题,只有主导谈话才能更有效的促进销售。这一点,在三人组公司销售技巧培训中被一再强调。
柜台后面,又探出一个脑袋,二分头的二师兄,俩人估计是在打扑克,这种解闷的事,以前贾郑廷在时,没少干。
对了,贾郑廷呢?还真没见“贾郑廷”。
李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将手中的袋子提起来示意,咧咧嘴,算是笑容,“大……你们收东西么?”
差点把大师兄三个字秃噜出来。
“收的,当然收的。”大师兄的笑容一如以往的温和,他从柜台里面走出来,探头对后面喊了一嗓子,“师傅,有人出货。”
古玩店很少说卖货,要么转手,要么出货,要么请……卖这个词,太市侩。
喊完师傅,刘代江笑着伸手示意李承去八仙桌位置就坐,又翻过一只茶杯,给李承倒了杯茶水,“你稍等啊,我师傅马上来。”
躺椅吱吱呀呀的响了两声,一个熟悉的、身材不高、胖墩墩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这下,李承怎么也忍不住的想要流泪,忙转身低头,手抹了一把,端着凉茶假装滋了一口。
尽管他的动作飞快,可是抹眼泪,还是被王跃进、刘代江、王建华三人看见。
王师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你这是……家里有困难?”
家里有困难?王师,您想得太多了吧。李承索性抬头大大方方的擦擦眼,咧嘴笑道,“不是!我眼睛就这毛病,见fēng_liú泪,刚穿堂风吹了一下……”
“哦。我也有这毛病,么啥大事。”
王师就要比大师兄会做生意,这叫感同身受,同病相怜,还顺带着安慰人。
李承很快控制住情绪,对眼前的王跃进打量一番,个头不足一米七,皮肤黑黑的,胖墩墩,脑袋瓜很大,鬓角有点白霜,眼神很稳,看人不飘忽,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
其实,刚才只是贾郑廷记忆抢占意识,这会,李承已经重新主导自己的思维,立刻就正常起来,笑着指指桌上的袋子,“王老师,货都在这里,咱们看看货?”
博山窑茶叶末釉梅瓶最大,最先被拿出来,王跃进没什么表情……值不了几个钱;
清末民初的火镰被取出来,他笑笑,这东西……有点意思。
德安腕表摊在桌面上,他轻咦一声,拿起来看看,颇感兴趣。
当李承将玛瑙手持串放在桌上,将那颗心灯粒子朝向他时,他已经有些惊讶。
当最后一件阜昌通宝,被李承放在他面前时,王跃进已经非常震惊,瞅了眼李承,猜测眼前年轻人的身份来着。
进古玩店卖货的,通常有三种人。
第一种是卖家中祖传物品,无论真假,大多一件件的出货;第二种是黑货,这种买卖往往会几件一起走,但这种出货,赝品居多,像这样五件全真,很少见,且这五件一看就不是黑货;第三种就是包袱铺出货,倒是和李承的行为以及所带来的的货品很配。
只是……这年轻人衣着不凡,怎么看也不像包袱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