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连李承的兴趣都勾起来了,起身帮忙将另一边的玻璃办公桌收拾干净。
《三坟记》,顾名思义,是一件碑刻作品,书法家李阳冰所书,唐代工部侍郎李适之子李季卿做碑文,纪念李曜卿等三位兄弟去世的碑文。
李阳冰此人,普罗大众知道的不多,但是在行业内声名显赫。
此人一生有两功:
其一是整理出版李白诗集《草堂集》。
李白穷困潦倒,来到当涂投靠这位“三不沾”族叔李阳冰,李阳冰收留了他。在李白去世之后,他把李白的一些手稿整理为《草堂集》共二十卷,并为之作序,详细介绍李白的身世来历。
今天我们所看到很多的李白诗句,还有对李白身世的了解,可以说都是李阳冰的功劳。
其二是创出了“铁线篆”,成为新的篆书标杆。
他所书写的篆书,线条瘦细而圆润,没有粗细变化,但遒劲有力,如同一根根铁丝,因此称之为“铁线篆”,而李阳冰本人,被后人称为“李斯之后篆书千古一人”。
《三坟记》,就是他的铁线篆代表作。
原碑刻早已经亡佚,但后人多有碑拓,于是宋人又临摹碑拓,再度刻碑。这块碑石后来也被人打成三截,部分残石现存留在长安碑林。
现如今所研究的《三坟记》,都是从长安碑林所存残石上拓印的,并不完整。如果眼前这份碑帖真是明代刻印——拓本肯定比印本早,是不是意味着会有完整碑文出现?
李承戴上手套,打开包装盒,露出一份经折装碑帖,蓝色桑皮纸封面,贴卷“三坟记法帖”,底部贴卷“沐府造贴”——这是明代川本,沐王府沐英后人的家刻本。
封面古朴,墨色陈旧,蓝色封皮有轻微老化斑点,应该是真品。封面的品相不错,算得上古籍中的“珍本”。
“打开看看。”老爷子站在李承身边,有些着急。
经折装展开,一共九折十八页,封皮封面合二十页。并非原拓本印,而是拆字印——为了方便装订,将原本一列的字迹,拆开几列。
被重新排列之后的铁线篆,单个字体是长方形,结构往往上紧下松,字体左右对称、均衡,显得严谨庄重。
李承略略有些失望,并非他所猜测的“三坟记原本”,这份拓本同样是缺本。手指在内页竹纸上捻捻,是明代纸张,真品。
这说明,三坟记碑刻在明代时就已经残损。
“东西不错。”老爷子同样有些失望,点点头,随口赞了一句,随即走开。
马欣福感觉出老爷子似乎兴致不太高,连忙碰碰李承胳膊,低声问道,“阿承,字帖有问题?”
“没有没有!”李承将字帖合起来,重新装进盒中,笑道,“东西很对,而且是明代沐王府所刻印,还是不错的。”
前面是老爷子说东西不错,后面李承又来一句“东西还不错”,即便泰勒也听出来,这玩意应该价值不大。
“嗨,阿承,到底怎么回事?这东西我可是花了这个数。是不是冤大头了?”马欣福有些急了,伸出两根手指晃晃。
“两千美金不贵。”李承朝他点点头。
马欣福的脸顿时黑了,“两万。”
我去,那就被坑了!
碑帖这种艺术品,最好的自然是原拓,其次为印拓——在拓本的基础上印刷,不动字序,还能完整的感受整个碑帖的气势。至于这种拆字印,已经丢掉碑帖的韵味,只能说是一本不错的“习字帖”——如果没猜错,这本字帖是沐王府提供给子女练字用的。
所以,也只能说“东西不错”——毕竟是明本。
但如果说花两万美金,毫无疑问,马欣福买贵了!
这礼物送得……有些掉分。
接下来,马欣福坐立难安,很快告辞,连着这份字帖也没说留下。
李承将他送到电梯口准备回房间,被马欣福一把拉住,“阿承,你懂古玩,要不陪我走一趟?你放心,就是帮我说句话,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实话,李承不太想趟这浑水——古董行的规矩,货出手,哪有退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