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亘迟疑片刻,忽放声大笑道:“梅长老是明白人,唐某说话也不绕弯子。你三人之所以共推唐某为主,原没安着甚么好心,只不愿将自己送上风口浪尖而已。陈李二人两年前叛教的罪名尚未撇清,不敢贸然从事,若要推举你梅老做宫主,一来他二人心中未必情愿,再者桐柏二仙也不会答应。刚好唐某在南昌被你们制住,我又是老宫主的亲侄,你们这才决意拥立在下为宫主,却由你三人在背后发号施令,便如太上教主一般,如此则名正而言顺,二仙纵然心有不甘,也争不过你们三人。”
梅潜笑道:“唐老弟这么说,却又太见外了些。本教虽说信众万千,这两年人才凋零,也只老弟一人算得号人物,我们几个老头子心里一直都是佩服的。这一回我们推举老弟你做教主,虽是至公至允之举,却也难说全无私心。咱们凡事有商有量,我三人可没想只让老弟当个傀儡宫主。唐老弟,你我在教中共事多年,虽说不算走得亲近,姓梅的一直当你是个知音,今日交浅言深,老弟切莫怪罪。”
唐亘淡淡地道:“承蒙梅长老看得起唐某,在下荣幸之至。只是三位若真无心把持教务,为何如此害怕我与霹雳堂结盟?长老又何必暗中钉梢唐某?在下早就说过,我唐亘并无意做这教主,如今身不由己忝居其位,却不能稀里胡涂负上个背主恶名、身受千夫所指,总要替自己打算几分。”
景兰舟在暗处听二人言语你来我往,心道:“梅长老心计深沉,唐坛主既然被他撞见,便决非三言两语可以哄骗过去。幸好梅长老只疑心唐大哥此行欲结外盟而自固,唐坛主为掩瞒自己密会冼姑娘之事,不惜自承贪慕权柄,如此两害相衡取其轻,这份应机立断可也真了不起。”
梅潜嘿嘿笑道:“如此说来,老弟此行倘若得偿所愿,便要将我们几个糟老头子一脚踢开了?”唐亘笑道:“三位自做你们的护教长老,唐某此举不过是为自保,怎敢卸磨杀驴?何况我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梅潜一对眼眸在黑暗中炯炯有光,陡然间干笑一声,道:“我三人是不是待宰的蠢驴且不必说,唐老弟却不愧为人中龙凤,当真厉害非常;若非梅某早知内情,只怕已然信你所说。冼宫主她当下也人在武昌,老弟可知道么?”唐亘面不改色,道:“唐某收到消息,冼宫主是跟思过先生之徒一道来的湖广,莫非长老已和她照过了面?”
梅潜摇头道:“梅某一人斗不过他们两个,还是不见的好。不知老弟同冼宫主可曾会过?”唐亘道:“在下坐得这个位子,冼宫主眼下势必恨我入骨、尤甚三位长老,唐某何必自讨没趣?”梅潜冷笑一声,道:“只怕未必如此。我亲眼见到老弟一早在万寿寺候客,不多时冼宫主和景兰舟便匆匆入寺,紧跟着锦衣卫一伙人追踪而至,片刻间复又铩羽而归。须知三鹰加上鉴胜和尚,武功犹胜宫主和景少侠两人,若非老弟出手相助冼宫主,锦衣卫一方怎会吃亏离去?”
唐亘闻言不由暗暗心惊:“原来老贼早知我在万寿寺,不知我与宫主在房内密谈,被他暗中听去没有?”口中笑道:“长老要这么说,未免捕风捉影。万寿寺乃武昌第一名刹,每日香客如云,冼宫主自来此拜佛许愿,与我有何干系?至于锦衣卫与他二人有何胶葛,唐某全不知情。”梅潜摇头道:“梅某又不是三岁孩童,老弟若非做贼心虚,何须这身打扮?我料你定是在此约见冼宫主,怕被旁人发现行踪。”
唐亘心头一震,暗道:“梅长老既知我和宫主方才都在寺中,定会入内一探究竟,看来这事是遮掩不住了;只不知为何听他语气似也只是推测揣度,难道我与马顺交手之时,他竟未在旁窥伺?直娘贼,我且来个死不认账便了。”缓缓道:“这些尽是长老一面之辞,阁下无凭无据,唐某也不能由得人冤枉。”梅潜冷笑一声,道:“既如此,老夫只好斗胆得罪,向老弟讨教几招。倘若梅某侥幸胜出一招半式,还请老弟让我搜上一搜,瞧瞧你身上可有甚么书信蜡丸之类的物事。”
唐亘闻言心中不解:“就算老贼疑心我暗通冼宫主,唐某行走江湖多年,怎会一愚至斯,随身留下书信物证?他跟我撕破脸面动手,又有甚么好处?”脑中倏然闪过一道霹雳:“他之所以要搜我的身,是想查探姑妈那本武功秘笈在不在我身上,原来梅潜也知道这事!是了,他平素与管墨桐交厚,想是由桐仙处听说秘笈在姑妈手中,也起了垂涎之念。姑妈去世后冼宫主那边始终不曾有秘笈的消息,他这才疑到我的头上。”当即冷笑一声,道:“也好,当日你三人突然攻入南昌分舵,唐某同陈长老、李长老都交过了手,唯独没跟梅老切磋,今日敢请赐教。说到跟自家人动手,原是你岁寒三友的拿手好戏。”言毕从袍底缓缓抽出铁伞。
梅潜笑道:“老弟的‘乌蚕墨骨伞’太过厉害,梅某不敢空手领教,咱们过两招兵刃罢。”只听呛啷啷数声响,手里已多了一根细长之物,在青黑的夜色下银光闪映,正是前日绳金塔下与松竹二老交手时所用的九节钢鞭。
唐亘知对方武功极高,自己欲求取胜,务须抢占先机,当下更不多言,口中一声暴喝,伞尖直直朝梅潜胸前点去。梅潜手腕一抖,九节鞭哗啦一声将铁伞缠住,唐亘手上连连运劲,竟无法撑开伞面,当即左臂一扬,伸指疾点对方胸口玉堂穴。梅潜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