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天是老糊涂了吧?”
众人望着大屏幕上吴明天棋面上的棋势,不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此时的吴明天或许正如这些人心中所想,他大概已是老糊涂了。
明明他在棋局开始就有着无数次机会能够吃掉对面棋盘上除了老将以外的任何棋子,但他却又在犹犹豫豫之间错过了这无数次的机会。
他从一上台像是个初学者一样小心翼翼,他也从棋局开始就像是一个伪善者一般想在棋盘上去表达些什么。
这近乎一边倒的棋局,也明显因为他的犹豫变得毫无激情和看头。
若不是大屏幕上偶尔被导播切换了几次吴明天隐退几十年来资助贫困学生的画面,下面的观众大概也会将这么消极的吴明天骂的狗血淋头。
“为什么不吃子?”杨铮低沉的问着对面的吴明天。
他出乎意料的没有感觉到愤怒,也出乎意料的没有感觉到任何不满,他放满了落子的速度,抬着头平静的看着吴明天又说道:“英雄,应该是一往无前,而不是像你现在这般唯唯诺诺,不敢杀生!”
……
在五十年前的今天,冷山出了一个象棋天才。
那个象棋天才八岁就能与下了几十年象棋的老人对弈不落下风,十岁更是赢下了电视台请来的职业棋士名震天下。
他在十五岁时,受到电视台邀请去首都参加职业棋手考试,他,更是背着村子里村民筹来的三十个鸡蛋,对着天地发誓说,等他功成身就时,他绝对会让冷山脱离贫困,也会让乡亲们天天都能吃上鸡蛋。
但这么多年来,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冷山。
而在四十年前,冷山也出现了一个少年,他的棋力虽然没有前者那么惊艳,但他还是被当时善良的村民送出了贫困的冷山,他也背着三十个鸡蛋踏上了去往首都的长途客车。
他没有发誓,也没有像之前的天才那样,一边告别一边流着感激的泪水。
他只是沉默的离去,沉默的在十年后归来。
……
“我压根就不是你嘴里的什么英雄,如果我真是英雄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跟你下着这一盘无聊的棋。”吴明天终于说话了,他依旧没有选择进攻,而是还在一味的防守。
已经到了中局,杨铮这边的棋子一个没少,反观吴明天那边,棋子只剩下四个。
“那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蜡烛?不对?我不配…我大概只是一条病入膏肓的老狗罢了。”
……
少年回到了冷山,他还带回了三百个鸡蛋。
三百个鸡蛋是附近镇上买的,一个五分钱,一共花了他十五块钱。
那时他曾在大城市里教棋,三百个鸡蛋也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
他本可以天天在大城市里吃不同做法的鸡蛋,还可以天天喝着冷山人从未喝过的咖啡。
但他却选择固执的回来。
封闭的小山村,对于他的归来众说纷纭,无论怎么说,在所有人心中,他大概或许已经成为了一个失败者。
毕竟,只有失败者才会选择放弃大城市里优渥的生活,回到这穷乡僻壤里安度余生。
但好在村民大多也是善良的,他们没有去冷嘲热讽这个失败者,也没有打听这个不再是少年的男人任何过往。
他们只是拿走了鸡蛋,或煎或煮或蒸吃了一顿饱饭。
……
“老狗?”杨铮听着这个奇特的形容词,他茫然的抬起头望着对面的老人,他惊讶问道:“老狗?哪有人这么形容自己?”
“你可千万别看不起老狗,老狗忠诚,坚强,而且有着信仰。”
“你知道改变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什么?知识?金钱?地位?权力?”
“不,是信仰。”
……
少年长成了男人,但冷山依旧还是十年前那个贫困的冷山。
十年的时间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人,但却很难改变一个村,一座镇,一座山,乃至一座城市。
冷山相较于十年前来言,它只多了一条路。
虽然这条路看上去是带着全山区所有人的希望,但这条路却又让无数忍受不了贫困的年轻人开始学会逃离。
十年的时间,村里的壮年外出打工所剩无几,留守在村里的大多也都是些老人和孩子。
男人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年,他一开始本打算去做蜡烛。
也毕竟,他在首都学棋的时候,被恩师强迫的去学习了汉字,数学还有其他他从未接触的文化课。
他也本以为,自己闯荡十年的所学,至少可以教个小学语文数学时。
镇上的教育局却不乐意让这个无证老师私开学堂,他们警告着男人,也指着不远处荒废的学堂,告知他这个所谓的失败者不要多管闲事。
他出奇的愤怒,但最后他也无可奈何。因为就算他偷偷摸摸的开学堂,也没有多少学生愿意去上学。
更毕竟,在冷山这个贫困的地方,无数孩子都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他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穷怕了,怕到眼里没有光,也怕到他们所认为的人生意义只是像他们父辈一样的出去打工挣钱。
老人也不愿意让孩子们读书,因为这样,农活就没人干了。
正当男人绝望之时,一个外出打工的人回到了村里,他拿起了报告天才少年的报纸,对着村里人自豪地喊道:“你们快看,天才出头了。”
男人大概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份泛黄的报纸上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