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大门外,再没有别的颜色。雪地把天下盖得一统的白,挽联丧纸全是白的。寻常丧纸上还会有些不同颜色,这送来的丧纸全是白色。
难得,这么多雪白的丧物,扎得又精致,堆得又整齐。
家人们一收拾,有几个挽联忽忽悠悠随风而舞,在均王大门前上演了一出舞蹈。均王涨红着脸,跺脚大怒:“混账,快搬出去,哪有往家里搬的!”
这些不长心思当差的人,居然把这些丧气的东西往府里搬。
均王一边骂一边喝问:“管家呢,快把他找来,打他板子,问他这些东西如何能往里搬!”大门后面管家怯生生走出来,知道殿下恼怒,跪下来回话:“回殿下,今天早上一开门,这些东西堆住大门,不往里搬,就再也不能收拾!”
均王气得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便倒。
管家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殿下往里扶,均王气喘吁吁犹不忘了交待:“快搬出去烧了。”管家答应着,对着家下人喊:“搬得差不多了,快一起收拾出去烧了吧。”
均王头又发晕,被人强扶到房里,对着火盆坐了一会儿,才算是好些。好多了,自然是找哪一个这么大胆,这可是在都城,不是在外面,鱼龙微服,人人可以欺之。
这样做,等于对着均王殿下的脸在打。要是不处置这事,殿下以后如何能出门见人?
昨天才把杜莽客打发到七弟许王府上去,有可能是七弟下手。均王疑惑多多的想着,七弟忙着成亲,他有心思做这些?
招手唤来一个人,问他:“七殿下府上,昨夜可有动静。”这个人是知道杜莽客去的,而且就是他给带的路,也是疑惑重重:“没有呀,就是行刺不成功,也应该有些惊动才对。许王府中昨夜既没有打杀声出来,也不见后来出府搜查。”
“那你再去看看,寻个相熟的人打听一下。”均王心烦意乱,把这蠢才打发走。再想十一弟,也有可能。十一弟小许王两岁,是父皇夸过“我家小儿最有凌云志”的那一个,他对皇位一直窥伺,也是不得不防。
再想出来许多的人,都是皆有可能。均王这种想多了的人,平时就会头疼。此时惊吓气恼过后又忧思过度,他双手捧着头,气息奄奄唤人:“请御医,本王旧病又犯了。”
许王知道这件事后,已经是成亲的那一天。他看着花轿出门,才有闲心来听自己皇兄的笑话,微微一晒:“哦,让人取上好人参送去,请皇兄好好休息为好。我这不是大婚,只是纳侧妃,皇兄有恙,不必过来。”
大门只有一个,两顶花轿只能是一前一后的出门。一个到陈家,陈家离得近,到了以后说时辰不到,就先等着。
新娘上轿时间都是算好的,喜娘不催动身,新娘当然不会动身。
另一顶花轿来到纪家,纪家没有了主母,纪老太太事事要出面。堂上,坐着一堆的太太夫人们,以前不来往的,今天也奇迹样的出现。
武老太太不能不出现,坐在喜堂上不是滋味。亏她能忍住,还能和人笑谈。听到鞭炮声大作,人人欢欢喜喜说:“花轿到了,”武老太太面上终现寂寥,为自己的孙子有了悲伤。
喜娘一到,就对纪老太太行礼:“时辰到了,请侧妃起身。”纪老太太面上滑过泪水,不管纪沉鱼用了多少手段,不管这是不是老太太为孙女儿谋划的安宁日子,这终归是她的亲孙女儿,纪老太太落泪不止,又带着喜庆:“让四丫头起身吧。”
纪沉鱼在房里和姐妹们告别,纪落雁还是来了,强挤出的笑容比哭都难看,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什么人。
她随随便便,别别扭扭的祝了一句,对着纪沉鱼夺目的宫衣又沉了脸。
许王办事极其认真,侧妃报到宫中,又入了册子,赏的有珠翠冠,衣衫上绣的有金绣鹊文,凤尾簪,还有金花和宝钿。
纪落雁心里滴血,不是只有一把刀在扎,而是无数把刀剑在扎,这一切,原本是她的呀!
她自己个儿难过,别的人可不管她。纪三姑娘握住纪沉鱼的心,含泪道:“以后自己个儿照顾自己,事事当心。”
纪五姑娘走上来,她对纪落雁和王氏恨之入骨,侧身一步,把纪落雁挤得歪斜出去,握住纪沉鱼的另一只手,也哭了:“以后再想见面,只怕难上加难。”
环境催人泪,纪沉鱼以为自己不会哭,也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此情此景,她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去,更把姐妹们看得清楚些:“恕我去了,不能再侍奉祖母和父亲,有劳姐妹们多多操劳。”
她深深的拜下去,纪三姑娘和纪五姑娘大哭着扑上来。纪四老爷在外面也泪落滚滚,还是纪士文勉强掌着,还能提醒:“不可耽误吉时,请四妹妹动身吧。”
丫头们喜气洋洋,搀扶纪沉鱼出来,并没有红盖头,珠翠冠就格外耀眼。纪四老爷只看一眼,就又是自豪,又是难过。
自豪的,当然是这门亲事,在纪四老爷预料之中,他甚至认为自己出了不少的力。难过,当然是女儿出嫁,当父亲的,总会有难过。
忍泪挥手:“去吧。”
只有纪老太太不能再忍,见纪沉鱼行礼辞别时,呼了一声:“我的四丫头,你……你到了那里,要好好侍奉,不可惹事。”
“祖母!”纪沉鱼挣开丫头,扑到纪老太太怀里,哀哀哭了起来。祖孙两个人抱头痛哭,来拜的人有人冷笑低声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