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相不错,天气又冷,从来是一觉到醒,被子还在肩头,不会裹,热了也不会踢。此时手一点一点滑动入头下,想来不会被这个人发现。
枕下是她的小剑,在驿站里许王眼皮子底下捡到的那个。手指才碰到细滑的剑身,黑影发同哈地一声笑,出其不意的,纪沉鱼险些被吓死,手指不再碰剑,而是抚在胸口上,呻吟道:“莽客,你回来了。”
一听就听杜莽客。
纪沉鱼想过不止一次,杜莽客会回来,不过深夜无人潜入房中,在床头上悄悄一站,纪沉鱼觉得不能承受再有下一回。
火石蜡烛都在床边,纪沉鱼点上,欢欢喜喜对杜莽客招手:“过来,坐我身边。”夜半无人,她并不担心,也不怀疑,只是高提警惕心。
但再高的警惕心,纪沉鱼也要看看杜莽客。没有杜莽客一路跟随,她不会走得顺利。没有杜莽客一跟相伴,她不会毫无惧怕。
走夜路也不怕,坐渡船到无人处也不害怕。没有杜莽客的出现,纪沉鱼被韦明德找到的机率就大,许王兴许并不杀她,还如同待陈侧妃一样的纵容。可那不是纪沉鱼想要的生活,纪沉鱼的离开,就是自知自己不能对抗整个古代制度,她才离开纪家,才离开许王身边。
而杜莽客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孩子般的依恋,焕发纪沉鱼一部分的母性,只有一部分,是杜莽客个子高过纪沉鱼,魁梧过人,实在做不到全部的母性。
那是以前,纪沉鱼是这样想。自从杜莽客走以后,纪沉鱼才发现女人生命中,总要爱上一个人。要么是丈夫,要么是孩子,要么是自己的父母亲。
再说,这是一个离了人照顾就担心他出事的人。
夜静更深睡不着,纪沉鱼想想纪家,想想几时出关,不忘记想的,就是占据自己心中孩子位置的杜莽客。
失而复得,她喜出望外。杜莽客听话的过来,一个人坐在床沿儿上对手指,长着胡碴子的大嘴可笑的噘着:“你不在家,我回家看你。”
“你家在哪里?明天我就和你去。”纪沉鱼内疚而又关切,警惕心在打量完杜莽客依然天真的眼眸时,她渐渐放下心。
杜莽客眼睛一亮,嘻嘻而笑,拍手道:“好啊好啊,我送你回家。”
你送我回家?纪沉鱼要笑,忍住笑,心中一闪,她明白了:“我的家,和你的不一样?”杜莽客点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仿佛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低声道:“老婆的家,和我的不一处。”
纪沉鱼彻底被弄糊涂,但是这不重要。她欢欢喜喜地道:“你回来就好,以后你的家,和我的家在一处。我一直怕你乱跑,你的家不会要出关吧?那就不行了,我试过好多回,还是不能出关。不过我前天才认识守关城将军夫人,送她好几样表礼,说我是生意人,耽误不起,”抿着嘴儿一笑,为了出关,纪沉鱼可耻用上一条色诱,扮成年青男人,对着将军夫人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上半天,缠得人家动了心,动的什么心很是可疑,不过她答应过几天放纪沉鱼出关。
安宁,和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在房中流淌。这是一个得到幸福的人,推开小窗,月华浮动中,闻到自由,清新,富足,悠闲的日子而自然发出的光彩。
落花闲流水,春院有人家。以后的日子里,有竹减人俗,有肉免人瘦。万里白云,有人共赏,虽然是个摇摇风车的大家伙,却可以笑看自己倚着梅花树,共燃小火炉。
有孩子,也是一桩好。
杜莽客啥也不懂,纪沉鱼说一句,杜莽客拍手答应一句,高大的身形缩着,和纪沉鱼笑逐颜开眼睛对眼睛:“回家,我送你回家。”
他反复就是这一句,纪沉鱼困意全无,起了好奇心:“你送我回哪里去?”话音才落,见杜莽客伸出大手,粗大的关节眨眼间就到了纪沉鱼头上,纪沉鱼才问一句:“什么?”晕了过去。
她所记得的,就是那粗大伸过来的关节,有如玩笑一般,却置她于晕厥中。
月光,在烛火的跳跃中,惊了一惊!
黑暗,总是在黑暗中。纪沉鱼不知道过了几天,她醒来就在一个东西里,用手摸着,四方方应该是箱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
此时再后悔自己不应该相信一个傻子,不应该好心照顾他也来不及。纪沉鱼一旦清醒过来,就打着逃出去的主意。
可没有清醒过几回,她在无边黑暗中无处捉摸钟点儿,以后无穷无尽的长,其实不过是三天里,只醒了三回。
箱子里很香,不知道薰的什么东西,让人不太饿,又只是要睡。
最后一次醒来,是被杜莽客摇醒。纪沉鱼一睁眼,见到一个青胡子根根如刺的大脸,嘴角还有一块糖渍,凑到面前来嘿嘿:“你的家!”
这家伙手指一处地方,手舞足蹈,另一只手往嘴里一送,“格吱”咬下一大块糖。那糖淡粉色,是纪沉鱼给他买的,放在房里等他回来。
气不打一处来的纪沉鱼一伸手,把糖夺了回来,这是我买的,只给好小孩吃!
哪怕这个人功夫可以裂山摧川,纪沉鱼也要骂他,这是做什么!
眼睛瞪圆,纪沉鱼泼妇相,叉着腰开骂:“枉我对你这么好,你想害我吗?……”不过两句,她就骂不下去。
又是深夜,月光从树叶中下来,却是明亮。杜莽客红了眼圈,佝偻身子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