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透过帐篷布过来,一寸一寸的移动。书案上桃花石的砚滴,绿玉的水盂呈现出别样光泽。纪沉鱼手指夹着信,颦眉还在苦思。
许王仰卧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目光不离开纪沉鱼。他很喜欢现在的姿势,在古人来说,男人仰卧,女眷在旁的全是亲近的人。
这代表着亲近。
不知怎么的,越和小鱼儿亲近,许王就越喜欢。如果纪沉鱼抹他面子,他还是不喜欢,不过生气过了也就算了。
“你有什么办法算计一个孝子?除非算计那老太太。”纪沉鱼唉声叹气:“可这不人道吧?”许王悠悠而笑,唇边若白云般轻淡:“战争中没有人道!”纪沉鱼脑袋快垂到书案上:“我不忍心,也不想看你这么做。”
许王微笑:“小傻子。”
小傻子嘴噘得高高的:“为什么要有战争?”
“等你夫君我一统天下,就再没有战争。”许王回答得很是技巧。纪沉鱼忽然好奇,这好奇心一直就存在,不过想到的时候没法子问,方便问的时候又忘记,今天正好又方便问,帐篷里再没有别人,又想起来,她手驻着腮,微偏着头,发上一枝金步摇斜垂着,几乎到耳朵上:“你没有公主也是个英雄,为什么还要娶公主?”
许王轻佻地道:“我掐指一算,只有娶公主才有得到我的小鱼儿,只可惜呀,鱼儿的心还不在这里。”这种恭维人人喜欢,纪沉鱼嫣然道:“殿下文韬武略名不虚传。”许王失笑过,赶快澄清:“不过甜言蜜语,不要污了我的文韬武略。”纪沉鱼初听不是滋味,再一听脸沉得如黄河水,黄得快不是颜色!
“女人,果然是听不得实话的。”许王半坐起来笑:“鱼儿你是我的亲亲,是我的乖乖,是我的……”
“停!”纪沉鱼快要吐了,摆手道:“咱们还是说你的文韬武略,我听着入耳。”伏在桌子上骨嘟着嘴:“你娶公主必有隐情!”
许王自娶亲后,头一回就这事说实话:“被逼无奈,我要是喜欢,还会有你!”纪沉鱼同情地看着他。
“我还是和你说甜言蜜语吧,至少能看你笑几回。”许王受不了这种眼光。纪沉鱼不肯换话题,榻上离床近,看许王歪得舒服,她歪到榻上去,扯过迎枕在怀里笑嘻嘻:“我就要听这个,我睡好了,你说吧。”
“有什么可说的,不娶不行呗,”许王两眼对着帐顶,有些像发牢骚:“安陵国你也看到了,他要和亲我能说什么,反正……。算了不说了。”
纪沉鱼好声气地道:“说吧,我爱听呢。”
“说了你要骂我,”许王很有自知之明。
纪沉鱼就更想听了:“我不骂你,你既然敢娶,一定有主意对付她吧?先让我听一听。”帐篷隔光从她面上拂过,嫣然面庞似吹弹得破,如一段羊脂玉,写尽无数光华。又如水中白石,落一片桃花红了一切。
许王欣赏的看着,他是个以情为重的人,所以和施家姑娘会约定数年。情,其实是感情之大汇,没有情的感情,只能是饭桌上的旧饭粒,干得下不了口,入口又难咽。
面对殷殷期待的眼光,许王怅然:“我真不想娶,几次生出拒绝的心。可是你也知道,我要是说拒绝,父王从此一天觉也睡不好。我虽然恨他懦弱,又恨他只爱女色,不过他在我母后去世后并没有立后,心中总是有愧。”
纪沉鱼只想听最无耻的话,没有想到听出来殿下心中一段秘闻。真心话总是震撼人心,纪沉鱼动容的抱着迎枕抚着,想不出来安慰许王的话,就道:“他总是爱你们的。”
“哼哼,也许!”许王往事打开:“我不娶,六哥和十一弟都愿意娶。你还不知道,六哥和我一母同胞,不用我说他能猜到我不爱这亲事,他差点把王妃休了,”纪沉鱼吃惊脱口:“这,还是人?”再纠正一下:“这不是男人!”
许王为后面纠正的话看她一眼:“还有十一弟也一样,在王府里打鸡撵狗的寻十一弟妹事情。小鱼儿,和他们相比,我是个男人吧?”
纪沉鱼脸一红骂道:“无耻!”
无耻的话总算出来了。
许王一乐:“是你要听的,听过又骂我。”他悠悠地道:“姑娘,劝你说话小心些,把我惹急了,你骂我什么,我就是什么!”
纪沉鱼息事宁人:“好,你是好人,再接着说吧,后来如何?”
“后来我就认了,身为王子,这是宿命。”许王神色一会儿转开一会儿回来:“就是我要让,六哥和十一弟都有妻子,安陵国肯定不答应。与其安陵国和宗丘国和亲,和竹山国和亲,和山里的夷人们和亲,不如我接下这个包袱。”再取笑纪沉鱼:“不想接到你这个大包袱,鱼儿,你应该感谢我吧?”
纪沉鱼皱鼻子,也怅然入往事:“要是没有你,我早就离开,一个人逍遥自在,一个人……”忽然闭嘴,见许王目光炯炯,纪沉鱼手虚空一劈,斩断他的目光,笑得比春花灿烂:“再说你,你娶了公主,原打算怎样?”
“还能怎样?我在上她在下,我可以三妻四妾通房一堆,她敢不守妇道,我就有理由处置。”许王一脸你还要问,纪沉鱼啐了他一口:“那公主没准儿私奔去了,没准儿找上三千个面首,给你戴好大一顶绿帽子。”
许王郑重地道:“这也有可能!”
“啊?”纪沉鱼原以为他会反驳,听这样说微张大嘴。
许王问道:“你是哪天到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