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未入襄阳时,梅占雪并不知道城里还有一个郁拨临在,却已将眼底针装满,针上尽其所能用足了巨毒。想来对郁拨临,不论何种药,何样毒,看来都难为害,但他毕竟还是肉身凡胎,远未修持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两只眼珠也还娇弱,若能于混战中借细小钢针废了他一双眼珠,说不定就能再进一步,取了他的性命。剩下一个鲁重衡,自己与夜洪水联手,再有药物相助,便不难收拾。这点心思盘算,梅占雪还是有的。
钢针随发随至,郁拨临低头前冲,用头颈直撞向梅占雪腹部。这种无赖法门,由他一个老翁使出,就算真为了逃命,也极为不堪。
梅占雪急退两步避开,郁拨临却也避开大半眼底针,双眼头面完好,只头顶、脖项、后背中了十余根细针,些须毒性对他而言已不足为虑。
郁拨临掏出短刀,朝脚下二人后心各刺一刀,将死尸甩脱,骂道:“丫头心地太过恶毒,我必要活擒了你,细细折磨。”说着一扬手,散出一片橘黄细雾。下毒之人素来讲究无色无味,这人却出手就是一样颜色,倒也少见。
其时夜洪水已与鲁重衡斗了三十余招,未能有取胜之机,只好说是不胜不败。争斗一起时,厅外即有人奔入,向鲁重衡抛过一把剑,他绝不是空手接斗夜洪水兵器。
鲁重衡乃丁仰真首徒,既能得崆峒派掌门赏识,其人资质纵非超绝,也有远过常人之处,三十余年勤苦修练,当真不可小视。他脚下虽有一人抱住算是牵绊,但这人也可说是他手里的人质,真要到了危难时刻,只需一剑刺去,夜洪水就不得不出手去救,对鲁重衡而言,这便是绝好的时机。夜洪水前日捉住黄长波大加戏辱鲁重衡未能阻止,在没藏飒乙跟前颜面尽失,他心底这份恨意,虽是外人,也当不难体味。
黄雾飘过,厅中诸人除夜、梅、鲁、郁拨四人还能站立,余人已纷纷栽倒。开南镖局被擒之人,厅外奔入的崆峒派之人,全都中毒倒地,这座厅虽说阔大,有了许多人倒卧,也几无下脚之处。
鲁重衡身子晃了几晃,弃厅中乱战于不顾,跌跌撞撞奔出厅外。郁拨临这个奇人若当真死于夜、梅二人之手,没藏飒乙必要大怒,怪罪于他,但那毕竟都是将来的事,只好将来再说。真到了那个地步,不妨收拾些金宝,离了崆峒派也就是了,总犯不着耗在厅里陪上自己一条性命,危难之际,他这种老江湖转眼间便有了取舍。
郁拨临精神大涨,挺短刀冲向梅占雪,竟私毫不惧以短击长,显是料定梅占雪虽先服了解毒药物,也已中毒颇深,功力所剩无几,他随手就能收拾掉,不足为虑。
梅占雪离厅门还有三两步时,郁拨临便已迫近,挺短刀刺向梅占雪。这人出手不顾忌男女老幼之别,不顾忌是否符合自己的位份年岁,这虽说是他天性如此,却也是受身高所限。他身形甚矮,若循惯常招式出手,必然要碍手碍脚,大是不便,还是不管不顾为好。
刀才刺出,眼前忽有一阵强光闪出,随即生出一恶臭黑烟,显是梅占雪危机之下打出了“黄泥丸”。
黄泥丸些须毒性对郁拨临来说全然不在话下,但这强光与随之而起的黑烟,他却不能一举手就抺了去,危机之中只好将身子蜷成一小团,向后滚出,心中暗求上天百样神明护佑,保佑夜、梅二人中毒已深,也是眼强光黑烟所挠,探不出自己身在何处,刺不出剑来,伤不了自己。
等够多时,黑烟方才散去,厅中已无夜、梅二人,只有遍地尸骸。郁拨临站起身,心神复定,抖抖衣衫,又回复崆峒派鬼佑堂总巡的派势,大步出厅。
说起黄泥丸,实在没多少毒性,全靠光亮黑烟造势,夺人眼目。但就是这种玩闹般的物事,今日也能救下夜洪水梅占雪性命,所以说,世上的事,难猜度得很,万难凭人力先去揣想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