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李大花真有什么恶毒心思,不过是平时跟几个泼辣妇人吵惯了,脏话顺口就出来。
若是几年前的山官还好说……
“砰——叮叮……”
当即,山官就掀了桌子。
李大花吓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杂、种……”
山官猛地又举起椅子砸在地上的碎片上,说话仿佛大着舌头。
狗剩双手握拳,用力在山官胸口捶了一下,按着人坐了下来。
“山官,我们说好过的!”
等半盏热茶下去后,狗剩握着山官的手坐下。
“山官这是怎么回事?”刘打铁挺直后背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时日就好了,他在京城呆了几年涨了些许脾气。”狗剩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叫没事!”李大花叫了起来。
“娘,我说没事!”狗剩强调道,“不过是刚回来还有些不服,您也别出去乱说,我们先说今儿的事。”
“爹,娘,大弟,我的不是,在军营里打杀惯了,一时收不住手。”
虽则面无表情,到底是说了句顺耳的话。
“唔、这、这也是有的。”李大花到底晓得轻重,顺着台阶就下了,“我们原先就说好的,等柱头得了老二,过一个过来,那个铁蛋是怎么回事?”
“是上京士兵的遗孤,受了嘱托才收养,您不必担心,他亲老子自有抚恤金留给他,养他到能自立就是!”山官盯着李大花一字一句的解释了一通。
李大花被看得直发毛,多大的气焰读被压了下去。
“那还是照先头说的,柱头第二个儿子过给你们……”刘打铁听了,微微松了口气说道。
“爹,这事儿再说!”狗剩手还搭在山官胳膊上说道。
私心里,狗剩并不愿意养自己兄弟的孩子,好好的父母俱在,抱过来养不知多少尴尬,若是想养孩子,世道稍稍差些,不晓得多少抛子弃女的,就是想养十个八个也有……
“爹,娘!”柱头迟疑的叫道。
大家都看了过去。
“我晓得您的苦心,只哥哥们这等能干的人,怎么会把铁蛋养的不孝顺,而况将来便是没担个养子的名,侄子们便不养大伯不成……”柱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虽还没直说,但意思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
狗剩欣慰的翘了翘嘴角,总算有了点儿担当,也不枉费自己这几年一直悉心带在身边。
“你啥意思啊,臭小子?”李大花现在的性子简直就像一根干燥的炮竹,随时一点就炸。
“娘,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柱头和他媳妇儿愿意,就能真正对亲儿子不闻不问,将来还不是叫小辈儿难受。”狗剩把手从山官身上移开说道。
山官一把又将狗剩的手抓了回来,紧紧的握在手里。
“一个个都翅膀长硬了,老子娘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幸而李大花正是激动的时候,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我会让狗剩过好日子!”山官忽而沉着脸重重的说道。
李大花愣了一下,和刘打铁一起看了过来,夫妻俩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了一下。
“你拿什么说这话?”刘打铁移开视线,把嘴边的话换了一句。
山官捏着狗剩的手猛的一紧。
“你一走就是几年,半点儿音讯也无,家里一点一滴都靠狗剩张罗……”
在刘打铁一桩桩陈述的时候,山官忽而伸手在怀里掏摸起来。
等刘打铁回过神的时候,一张揉成一团的锦纸已经塞到了他鼻子底下。
“额、柱头,你瞧一瞧!”
自李大花更年期后,刘打铁的脾气就越发的沉得住了。
柱头跟着狗剩这几年,好歹把常用的字都认会了。
是一封诰书。
山官是第一批上京练枪的士兵,上位者大费周章的从全国各地调人入京,必是有一番周详的计划,出类拔萃者,头等的必然留在京中成了皇帝的私兵;次一等的,技术熟练的,遣到各地驻营待命;再一步步把火枪这等杀伤力大的武器配下来……
“山官、山官以后就是那啥、正、正……”李大花说话都结巴起来。
“正五品的守备,职位等同千户。”狗剩帮着把话说了出来。
“那一年得多少银子?”刘打铁虽则震惊,仍坚持追问道。
“山官都是大官儿了,还会少了银子使!”李大花喜笑颜开的说道。
狗剩小心的把锦纸展平,上面有着鲜红的官印,满是折痕,幸而这种纸韧性极好,压上几天就会平整,否则后果……
刘打铁做了大半辈子的睁眼瞎,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做工的码头,顺着祖辈们的老路,娶妻生子劳作……
这个一辈子没听过情爱一词的农民,分明从山官一直望着自家大儿子的眼里看出了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你们都大了,我跟你娘也管不了你们一辈子,只盼你们日子和顺就是,柱头也不愿意,这事儿我们以后就不提了……”
“一辈子好,狗剩死在前头!”山官脸上半点儿也看不出在开玩笑。
“呸呸,什么死不死……”
在李大花的大呼小叫中,只有狗剩真正明白了山官的意思,即使两世加起来大几十岁的人了,脸上仍微微发热,这大概是最动听的情话了,一辈子对你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包括死别之痛……
早早用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