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松下来,头也有些昏沉,泛了些困意,连日来的疲惫又涌出来了。望着胤禛略显疲惫的面容,阿敏竟觉出些心疼来。这感觉令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斜倚着榻背,阿敏帮胤禛捻着头,一边儿怀念从前胤禛的力气。
现在这小胳膊小腿儿真是差太远了,太不顶用了。原先用五六分的力气,现在要用上十二分。
捻了一会儿,许是胤禛觉出阿敏的吃力,握着的阿敏手捏了会儿手指头的关节,突然皱着眉说了句不着边的话:“左窟窿填右窟窿,再这么继续下去,小窟窿迟早生出大窟窿。”
阿敏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又是在说公事了。自古年关难过,可现在才是康熙四十五年,就这么麻烦了么?“先捡大的下手呗。”
“大的?这个是肱骨老臣,那个是新晋的功臣,皇上一句话:放放再说罢。我这儿就没法动弹。兵部那边旧账还没理清,就紧着伸手的要银子过年。一开年河工那边又要划一大笔银子出去。哥几个都紧着打招呼,这个也难,那个也难,好歹过完了年再说。一个个的纳新人,捧戏子,流水宴开的跟走马灯似的,哪个是紧了银子的?”
“这几年也没打仗什么的吧?记得去年不是说湖北江浙什么的大丰收嘛,山东灾情不也好转了么?怎么钱粮就紧了?”阿敏忆起去年在山东时胤禛讲过的一些实情。
“紧到不至于。只再这么下去,迟早有紧的揭不开锅的时候,万一撞上点事,就得出大麻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给的还要给,只银子给出去了也不知落到谁的腰包里,有多少能交到兵丁手上。说到大收,你是跟我去过山东的,该清楚大收年老百姓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灾荒起来更没活路。”
听着胤禛越说越沉重,越说越气性儿,阿敏只好打岔:“嘿嘿,就你急……过得去的话,就先将就着呗。现在轮的到你急么?总有你家老爷子着急的一天。”
胤禛叹气。“急也没法子。昨儿个跟老爷子稍提了提,就被他老人家指东打西的敲打。心里不敞快,随口讲讲罢了。”
“嘿嘿,活该!水至清则无鱼,你家老爷子最喜欢玩平衡不是?他什么不清楚?你把自己管好就得了,将来有你老爷子求你的一天。”
胤禛睁眼,横了阿敏一眼。“我只望永没那一日,真到那时候了,只怕我也只能有心无力。”
阿敏挑挑眉,不说话了。话都是随口讲出的,历史细节如何,她也不清楚。
胤禛的头发散着,微瞧出些卷曲。阿敏心下暗笑,看头发就能看出来人的性格罢,印象里他这样卷毛,似乎就该是个一根筋的脾性。
…………
“得了,发也干了。去,叫小培子来给爷编发,打理好了咱们出门。”胤禛很大爷的指派阿敏干活。
“我帮你编呗。”阿敏坏笑。
“去去,爷信不过你,去叫小培子来。”
被鄙视了……应该是被胤禛正确判断出真相的鄙视。阿敏哈哈大笑,跳起来跑去叫小培子。
一下午大半的时候都耗在了小教堂。阿敏听着胤禛与那位五十多岁的法兰西神父讨论着些宗教的问题,胤禛的气的生疏和高傲,那洋人到是极谦逊的。这个时候的传教士,大多都是如此吧?若不是心中有个信仰,谁会千山万水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一待就是十年八年,过着清平的生活?
彼此都很客气,彼此都很难有共集。为了避免露馅,加之原本对西方的宗教了解的也不多,兴趣也不大,阿敏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末了,阿敏轻声问了一句:“听说贵教有宽门窄门之说,是这样吗?”
那洋人很惊异:“夫人知道我们的上帝?”
阿敏轻笑:“听人说过一下。你们的神,护佑的世人是这世上所有的生灵么?似乎上帝认为人生来就是有罪的吧?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赎罪吗?请问神父对东方的宗教了不了解呢?”
神父严肃地说:“上帝只有一个。”
“哦。”阿敏点头不语。
许是瞧出阿敏的不屑之意,那神父非常热情的邀请阿敏有空多来坐坐,多点交流,也希望她能多来聆听下上帝的教诲。神父在中国生活了许久,自然知道在这里女子的行为是要男子首肯的,故而话虽然是对阿敏说的,眼睛却瞄着胤禛。
直见到胤禛点头,阿敏也应了,神父才笑了。
很客气的谢绝了神父晚餐的邀请,胤禛带着阿敏又到了一间首饰铺子。
一根宝石簪子,一对东珠耳环,金镶银嵌,打造的极为精巧。
那蓝色的宝石竟有拇指般大小,墨蓝蕴蕴,透出柔媚的流彩,阿敏一见到便爱不释手。心中却很没出息的在哀叹: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个好东西,要能带回家该多好!一辈子不用愁吃穿了!
胤禛却还不满意,拿着物件儿左瞧右瞧,一会指出哪里的边线不够齐整,一会又是流苏的长短不合,镶珠子的金底座也嫌花样不对,指指画画的挑了许多毛病,重又将物件交还给掌柜,约好十日后再来取。
出了店门,看着阿敏悻悻然的模样,胤禛又好气又好笑。“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就这么两件小物件儿,还稀罕上了!看到眼里都快拨不出来了!本就是你的,十日后也还是你的,急什么!”
额,确实是没出息,哪里能想到还见得着这种宝贝!“人家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行么?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