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旗站在宽阔的湖心亭上,随风衣袂翻飞,他目光灼灼看向江若弗,
“世子可想比试一局,为大家开个头彩?”
江若弗心一紧。
幸有太尉宫家的嫡女宫明鄢抱着胳膊道,
“在场恐怕都没有能跟世子比的人。”
“我们尚且才学骑射的年纪,世子已经上战场了,而在宫宴刺杀时,世子一人之力扭转乾坤,在座谁与之比都是自取其辱吧。”
宫明鄢上下打量着顾云旗,轻蔑道,
“而且顾状元是不是忘记了,你是文状元,不是武状元,是当年在青云书院被打得还不够吗?”
宫明鄢容貌明艳,眉目张扬英气,因为是宫家唯一的嫡女,又是大将军的侄女,故而说话也不顾忌些什么。
当年在青云书院,本就是顾云旗有错在先了,还先动手,被世子摁着打了之后进宫还向皇后卖惨,最终什么重处罚都没有,只是离开长安回江南而已,这件事传出来之后,却被众人传言陈王世子仗势欺人。
而且就算是没有过往,宫明鄢也鄙夷顾云旗这种娘们唧唧,招摇得要命的长相和脾性。
簪花游街的时候她恰巧路过,就看见顾云旗故意一撒折扇,折扇划过半空而坠。
观赏状元簪花游街的女子们疯狂地去抢那一把折扇,满街混乱,不能前行,而顾云旗还坐在马上对着那些女子孟浪地笑,女子们皆是满眼生桃花,那一瞬间,宫明鄢只感觉顾云旗这小白脸像一个倚门卖笑的千夫女。
她打马从另一条街过,都还能听见那些欢呼和尖叫声。
哪一届的状元游街是这种狂狼景象的?
不都是肃穆和喜气交集,但敲锣开路,路人围观恭贺,皆是礼乐齐全,哪有这样没了规矩体统尖叫欢呼,踩踏街道,甚至破坏街渠和围栏的?
宫明鄢对顾云旗可以说是全无好感,所以此刻与之呛声也是丝毫不避讳委婉。
顾云旗却笑,
“顾某自然自愧不如,只是世子来此一趟,不参与实在太可惜了。”
“顾某虽然箭术拙劣,但勉强可以一试,全当是抛砖引玉,大家压定,为世子多赢些彩头罢了。”
“毕竟世子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花朝宴。”
却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谁说他不参与了?”
众人纷纷往声源看去,却见温孤齐懒懒地半倚着深红柱子,微抬眸子看着顾云旗,语气冷淡,
“顾公子说陈王世子在场无敌手,所以不能参与这场比试,我看是不见得。”
温孤齐站直了身子,不再依靠着那根红木柱子,抬步走向江若弗。
仪态大方,身姿挺拔,似这丝丝弄碧的烟波之上一缕流云,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高渺轻缓。
四月初夏,冰肌玉骨,纱缎衣裳似薄雾的风一样笼罩在身上,风吹得他衣袂翩飞,美人就在眼前,却似隔云端般飘渺不可及。
众人不自觉为他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江若弗。
江若弗瞳孔微微放大,也眼睁睁看着温孤齐就这样走向自己,毫无避讳地当着众人的面向她走来。
若不是仍旧顾及她此刻仍是陈王世子,恐怕江若弗已经要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温孤齐走到江若弗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薄唇轻启,
“世子愿意吗?”
风从湖面上横荡过来,吹起一阵涟漪,带着些微的凉意钻进人衣裳里。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地看着湖心亭上对视而立的二人。
那风吹得人都有些懵了,仿佛方才听见的话只是错觉。
那个江家的女子,是在邀请世子比试吗?
然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向冷峻的陈王世子,对着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子点了点头。
“好。”
江若弗看着温孤齐,而温孤齐对她微微一挑眉,那眼中的肯定之意,她不会看错。
江若弗指尖微凉,
但是,世子要怎么以江若弗的名义来赢了她?
她现在可是陈王世子,对上真正的陈王世子,她必输无疑。
她如今不过是刚刚会一点,勉强十次中几次而已,在众人面前怎么可能不露馅儿,可是她丢脸不要紧,这丢的是世子的脸啊。
温孤齐淡淡一笑,
“世子既然愿意与若弗比试,那就压定吧。”
温孤齐抽出发上银色长簪,放在了压定的木桌上。
那支并不起眼,也并不昂贵的银簪子就这样被放置在桌上,显得孤零零的,也有些寒酸。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
“谁压定用这样廉价的首饰啊。”
“连这样的也拿出来,对面可是温孤世子啊,世子身上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她对压得起吗?”
“原来觉得是江家姑娘,还以为是性情洒脱,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不懂礼数,对面的人可是世子,就算是她一定赢不了,这压定的东西肯定要输给世子,也不能用这样的破首饰滥竽充数吧,本身就是普通的银簪子,做工还这么简陋粗糙,把这个拿出来,这是在看不起谁呢?”
“就算是输定了也没必要这么压定吧,这算是什么?及时止损?真是好笑得很,要及时止损就不要提要和世子比射箭啊。”
“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真没想到江家竟然也有这样的人,本来想着她刚刚作出那样的诗,对她刮目相看了,原来还真是个莽撞不知礼数的人,难怪刚刚就这么直接呛声顾公子呢,原来是性情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