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不知道为什么,心上反而一松。
既然无人选她,她如今下画舫应该也没关系。
却在她抬手撩帘子的时候,隔着帘子触到了一只温热的手。
隔着帘子,那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极大极宽的男子手掌,十指亦是细长,一下子就将她的手都包住了。
隔着帘子那手的热度都毫无顾忌地涌到了江若弗的手上。
她似受惊一般忙将自己的手抽回去。
那人却撩起帘子。
她毫无防备地对上一双她熟悉不已的桃花眸。
江若弗的瞳孔放大,眸中倒映的江河山川动摇。
青日透光,射入人眼,
江若弗不敢相信,
“世子?”
温孤齐眸子半垂下来看她,薄唇轻启,低声道,
“让我进去。”
那语气极低,却像是在她耳边轻喃一般,像是拂过耳边的微风,亲昵娴熟。
江若弗几乎是一瞬间,心猛地跳起来。
温孤齐却没有任何生分地进了小间,站在窗边回头看她,见江若弗还呆呆地站在门口,温孤齐轻声道,
“过来。”
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却淡然的语气,此刻听来却叫人心忍不住地抓挠起来。
真正的百爪挠心。
江若弗垂眸,便看见了温孤齐指尖捏着的那块玉牌。
上有并不明显的墨点污渍,可是他偏偏放弃了那些书写悉心,各有千秋的玉牌,选择了这一块脏污的玉牌。
温孤齐伸手关了一半的窗,那门口的纱帘终于不再摇得厉害。
可是她的心摇得厉害。
江若弗的心跳如雷,她觉得整个画舫都听得见。
这苍茫湖水十里,皆是她的心跳。
她手足无措地坐下来。
温孤齐却毫无异常,自然地拿起了画笔,纤长而骨节分明的玉指握着墨色的笔骨,而那双看人自含情的桃花眸看着她,未移一分。
“想绘什么?”
他身上有很淡的清荷香气,清冽袭人,芙蕖的高洁与不蔓不枝在他身上尽然淋漓尽致。
江若弗余光还能看见窗外湖心里,那些还没有收起的桃木荷花。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芙蕖。”
温孤齐的眸子微眯了眯,
眼尾上挑,眼泛桃花似醉非醉,朦胧而迷离,他眸中有迷蒙大雾,却偏偏有一处亮光似明日昭昭,凝聚在她身上。
毫无察觉间便让人心荡意牵,产生一种眼前人正深爱自己的错觉。
世子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一双眼睛太容易给人错觉,只要他稍稍认真地看一个人,总是会叫人产生些不该有的妄念。
误以为他着一份深情于眼前人。
江若弗垂眸,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低声问道,
“可以吗?”
温孤齐伸手,江若弗以为他是要蘸墨,还微微让开了身子,却没想到温孤齐的指尖抵在了她下巴上。
略用了几分力钳制住她,让她不能乱动。
他语气很轻,却低沉而有磁性,带着略微的沙哑,
“不要乱动。”
如同羽毛挠在手心般轻软。
却让江若弗不敢动弹半分,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僵直了身子。
温孤齐抬笔,毫无犹豫地在她额间落笔。
冰凉的丝丝触感从额间传来,江若弗忍不住道,
“世子怎么知道这玉牌的主人是我?”
温孤齐的视线凝聚在她额间,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将之当回事,
“猜的。”
江若弗小心翼翼追问道,
“世子选了我,不怕陆姑娘伤心?”
温孤齐捏住她的下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语气冷淡,
“别动。”
他看起来极专心地在绘她额间图样,半点分不得心。
湖上的风从半开的窗棂吹来,拨开了他半垂的发,白玉冠在浮光湖色的映衬下竟略微呈现了透明。
说话时,突出的喉结在脖颈上轻微滑动了一下,指尖只捏着那根笔,细细地描绘。
仿佛世间只有她一般。